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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之前的那兩條地窟相比,石室最左邊的地窟顯得格外幽深,格外狹長。縹緲峰二人組估算著距離,發現地窟在劍湖之底大概蜿蜒了三里路左右,一直延伸到了無量山的山體裡。

  地窟的盡頭,有一間格外大的石室,石室內部擺著幾排兵器架子,牆上還刻著逍遙派的各項絕學,十分清晰。

  「如今看來,逍遙派的傳承應當未曾斷絕。」巫行雲輕嘆了一聲。

  謝無崖根本沒給天山姥爺多少傷春悲秋的時間,而是貼在一塊凸起的石壁上摸來摸去,興奮道:「師兄快來,這裡有條暗道!」

  無量洞這塊凸起的石壁原本有幾千斤重,謝無崖找不到驅動的機關,便大力出奇蹟地徒手扒拉開了。石壁之後,又是一條逼仄幽深的小徑,女郎和男人一前一後的走進去,一邊閒聊一邊揣測小徑的盡頭有什麼。

  小徑的盡頭仍是一間石室,這間石室並不大,階梯狀的香案上擺滿了大大小小的木質牌位。在所有牌位的正上方,立著一座格外隆重精美的梓木神牌,上面寫著「逍遙派開山祖師逍遙子之位」。謝無崖一看到這座梓木神牌膝蓋便不受控制了,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巫行雲趕緊把自家師妹從地上撈起來,恭恭敬敬地將逍遙子之位另挪到了別處,這才說道:「這下可以磕頭了。」

  無量洞深處,兩個白衣人單對著逍遙子的神位跪了下來,無比鄭重地俯身大拜。

  磕完頭後,巫行雲將恩師的牌位復歸原位,和師妹一塊兒打量起了其它牌位。逍遙子之下,緊隨其後的便是「逍遙派二代掌門、稷菽宮開山之祖無崖子之位」。白衣男人面無表情地將自己和師妹的牌位從架子上取下來,淡定道:「我們還沒死,這個就不需要了。」

  謝無崖哈哈大笑,一邊笑一邊將目光移到了牌位後的一幅古畫上。那幅一看就知道保存了很久的捲軸上立著三個風姿絕倫的白衣人,有結構,有透視,和這個時代的畫作風格迥異。女郎看到畫中人的面孔,表情明顯一怔。巫行雲靜靜地看著角落裡的題款,輕聲念道:

  「幾回花下坐吹簫,

  銀漢紅牆入望遙。

  似此星辰非昨夜,

  為誰風露立中宵。」

  此詩出自《綺懷》,謝無崖記得很清楚,《綺懷》乃滿清黃景仁所作,根本不是這個時代的東西。黃景仁原是黃庭堅之後,號鹿菲子,一生懷才不遇、窮困潦倒,最終客死他鄉,終年三十五歲。

  「幾回花下坐吹簫……」

  白衣女郎望著畫上的題款喃喃低語,腦海中電光火石般地出現了許多不屬於她的記憶。她看見了縹緲峰的大雪,看見了天山的明月,看見了敦薨浦的荷花,又看見有人數十年如一日地照料著竹園裡的森森鳳尾,靜默不言。

  她看見了那些壓抑的情愫,看見了男人望向自家師妹時的隱忍克制,她看見有人常在縹緲峰的竹林里睡覺,手裡緊緊地攥著一根女子的腰帶。

  她總是不辭而別,而他卻從無怨懟。

  她看見那個白衣男人孤獨地抱著自己的身軀枯坐在冰原之上,眼中是一片寂寞而熾熱的紅。

  男人懷中的軀體已經沒有了呼吸,可他似乎仍不死心,將自己的畢生功力源源不斷地輸了進去。盛無崖看見自己和師兄被崩塌的雪山埋了起來,從此再也沒有分開。

  女郎在石室中驀然回首,猛地扎進了白衣男人的懷抱里。

  巫行雲顯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最近對自己頗為生疏的師妹為何在突然間會變得這麼熱情。盛無崖像個兔子似的在男人懷裡鑽了又鑽,又伸出手去摸對方的脖子,結結巴巴道:「師……師兄,你脖子那裡好了嗎?」

  「你——」巫行雲的瞳孔豁然放大了。

  盛無崖轉頭看了一眼恩師的牌位,突然不好意思起來,扭扭捏捏道:「咱們要不先出去吧……」

  巫行雲如墜雲中,一手抱著牌位一手牽著師妹,恍恍惚惚神不守舍地離開了最後一個石室。

  無量洞外不知從什麼時候飄起了雨,潔白的茶花在細雨中被淋得濕漉漉的,看起來狼狽又纏綿。盛無崖和巫行雲並肩站在洞口,只覺得自家師兄燙得跟個火炭似的。

  「師妹……你,你想起來了?」男人這樣問道,聲音又軟又濕。

  「嗯……」盛無崖點點頭:「抱歉,讓你等了那麼久……」

  巫行雲再也忍不住,一把將白衣女郎摟進了懷中。男人一寸一寸地收緊手臂上的力道,總覺得眼前的一切有種做夢般的不真實感。他很想說一句「不久,我沒有等很久」,可他師妹的身體太暖,暖得他的喉嚨火燒火燎地疼,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盛無崖如今的身體已經和以往大不一樣了,這點不一樣只有她自己能感受得到。女郎如今既能看到無法更改的過去,又能看到一點飄忽不定的未來,她能看到所有的「因」和「果」,看到自己的命線和巫行雲緊緊地纏繞在一起,怎麼也分不開。

  她本應該在那一年死去的,可她的師兄在最後一刻將畢生功力不要錢似的輸給了她。她的靈魂已經遠離了軀體,可她的軀體卻因為那些功力而出現了一點微弱的生機。這個世界的那個存在,盛無崖如今已經能清晰地感知到了,那個存在給了處在非生非死狀態的她一個機會,又或者說,盛無崖終於在師兄的幫助下觸及到了北冥神功真正的盡頭,擁有了渡劫的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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