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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得見你緊張個人,”梁錦榮躲開沈策手,為沈昭昭殷勤地打開車門,“既然上了我的車,還會出事嗎?”

  等到車上,梁錦榮始終保持著熱情,陪她聊著。

  “他為什麼不能開車?”她忽然問。

  “誰?”梁錦榮很快明白,“哦,他是色盲,紅色色盲,不過有駕照。就是不喜歡開車,”他看昭昭,“你不知道嗎?”

  難怪在花糕店,他會一次一次地反覆確認。

  梁錦榮像找到了能和她暢聊的談資,又神秘地說:“他生下就被送去內地,在江南住了幾年,和這個好像有點關係。”

  他們在中環吃的飯。

  這幾個都是沈策自幼長大的朋友,同在英國讀中學,大學也多就讀於劍橋和倫敦大學。起初她還在奇怪怎麼都在英國,想到香港回歸前的背景,估計是送過去最方便,一代代的成了習慣。

  他們閒聊時,都喜歡把話往沈策身上引。一來,在這幾個人家庭里,沈家是唯一堅持不上市的,也沒有信託基金,財務不公開,神秘感油然而生,焦點自然會到他的身上,從小如此;二來,沈策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是個年紀正當好的談戀愛人選,雖然結婚尚早,大家也都想給自己家的姐姐妹妹牽線,談個戀愛,喝喝茶,約約會,家庭之間更親密,以和為貴,“合”更為貴。

  這些人對他的生活極了解,連他前些天從英國回來是和哪個女孩子乘一趟航班回來的,都要拿來玩笑……沈策後來被說得煩了,說還有下午茶之約,帶她先走。

  不過都是藉口。司機早等在樓下,沒什麼下午茶,是要回家。

  “去小樓。”他說。

  在香港沈策的父親有兩處房子,大的是曾祖父送的老式花園洋房,在淺水灣還有個他父親年輕時創業,自己買的小洋房,一直被沈策叫小樓。

  一棟小小的樓,老輩口味的裝飾風格,家具地面和掛燈,包括掛毯都是棕色和暖棕色、暗黃色的調子,整體亮度低,但很暖。

  一樓是客飯廳和廚房,夾層是影音室,二樓本來是沈策的房間,他讓人整理出來給她住,自己搬去了三樓父親的房間。因為常年無人,他也還在外讀書,所以這裡會有人定期打掃,也有物業照看,所以沒有僱人常年在這裡。

  只有一個司機在這裡,還是從洋房過來的。

  沈昭昭聽他和司機的對話,聽出本來繼父還準備了兩個人,照顧他們的飲食起居,被沈策拒絕了。

  也就是說今明兩天,只有她和沈策同住。

  “睡醒叫我。”他指床頭的對講電話,把她留在房間裡。

  她住的蒙特婁和這裡時差正好日夜顛倒。等睡醒,已是午夜。

  她摘下電話聽筒,想想,放回去了。

  太晚了,還是自己活動活動吧。

  這個時間,正該餓的時候,她腹中空空,記得廚房在一樓,按腦海中的印象摸下樓。夾層的影音室虛掩著門,有光透出來。

  摸過去,往裡看。深藍色的皮質大沙發里,沈策靠在沙發里,睡著了。他回來衝過涼,換了深灰的棉質長褲和短袖,此刻兩腿交疊著,舒展伸長在沙發前,睡得沉,屏幕上折射出來的光線不停在他身上和牆壁上變幻著。

  一陣嗡鳴,在沙發角落裡。

  他被驚醒,眯著眼坐直,還在和睡意做著抗爭,直到瞧見門邊笑意滿滿的她。

  沈策活動著睡僵的脖子,離開沙發。

  “時間太晚了,”沈昭昭說,“沒想打電話吵你。”

  他關掉電影。

  “你不用管我,快去睡。”她看他眼裡有紅血絲。

  現在是正常人要睡覺的時間,陪她熬著太傷神了。

  沈策站到她面前:“不管你,我上鬧鐘幹什麼?”

  他的手越過她頭頂,撳下開關。輪軸帶著厚重的窗簾走向兩端,像捲軸被展開,亮出了窗外遠處的淺水灣。

  “我以為你要出去。”她從下往上看他的臉,看到鼻樑的陰影。

  “去哪?”

  蘭桂坊。梁錦榮中午說過,今晚有許多他們的朋友在,想認識他們兄妹。

  他的熱息,落到她的額頭上。

  她心懸懸著。

  想起在沈宅那夜,決勝局。他說:“過來,坐我身前。”說著將身子靠後,讓了前半個椅子給她坐。她玩得興起,靠到他懷裡,沈策的兩隻手臂環過她的肩,緊握她的雙手,和她握著一個骰盅,搖出了最後的點數。

  等骰盅揭開,點數出來,他開始分牌,忘了放她回到原來的座椅,他手臂的皮膚偶爾都會碰到她的耳朵、臉……

  木格子窗隔開的光,月影憧憧,還有灰白的牆,陡然在腦海里立體。

  那夜,沈家恆雙手將全部籌碼推到兩人面前,還在笑著說,既然兩家早有結親的打算,不如將這娃娃親定下算了……後來他送骰子給自己,連沈家明都難得開沈策的玩笑,照澳門的法定結婚年齡,等三年再說。

  不過,都是哥哥們的玩笑,少年們的口無遮攔。

  沈昭昭以為他要說話,完全沒有。

  他估摸是還困著,手搭在開關那裡的牆壁上,沒動,微微閉著眼睛,被窗簾最後全打開的咔噠一聲驚醒,睜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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