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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是這樣。

  竟然是這樣。

  從那樣一場大夢中醒來,他神色恍惚,險些分不清前世今生。

  鳳凰的記憶,終於完全歸為。

  他既是「宴秋」,也是「江宴秋」。

  他所以為的「前世」,他所以為的「穿書」……

  原來竟是這樣。

  ……是師無渡臨死前在冥河的不知是願望還是詛咒,無意間竟擾動了這片空間,錯亂了時空和因果,以扭曲到讓人啼笑皆非的方式實現了嗎。

  他的視線沒有焦點,空茫地接受著歸位的記憶,許久,眼神才漸漸恢復清明。

  ……劍尊!

  瞬間,什麼「前世今生」、「一世三生」都被他拋在腦後,江宴秋一個鯉魚打挺艱難起身,慌亂地四下尋找郁含朝的身影。

  ……萬幸!

  那人雙眼緊閉,一動不動地躺在不遠處。

  江宴秋跌跌撞撞地跑過去,渾身止不住地顫抖,將耳朵貼在郁含朝的胸膛上。

  咚、咚、咚……

  就在他快要絕望之時,無比微弱,卻確實存在著的心跳聲傳來。

  江宴秋喜極而泣,幾乎要力竭地倒在對方身上。

  他的頭深深埋進對方的胸膛,揪著手下雪白的布料,淚水肆無忌憚地將對方胸前的衣襟打濕。

  太好了……

  太好了。!

  第160章

  只差毫釐,那半枚劍丸就即將鑽破郁含朝的肺腑和經脈,將他跳動著的心臟攪得粉碎。

  但萬幸。

  萬幸最後關頭,已心如死灰的江宴秋抱著他滾入深淵,時間竟被短暫地扭曲倒置,致死的傷勢命運般被逆轉一瞬。

  江宴秋顫抖著撲到郁含朝身側,狠狠割開手腕,大股大股湧出的血液和儲物袋裡的靈藥不要錢似地往他口中灌。

  僅短短半炷香的時間過後,郁含朝眉頭緊皺,牙關咬緊,雙眼緊閉,似是在忍受極大的痛苦。

  江宴秋倉皇地看著他,緊緊握著郁含朝的一隻手貼在額前,眼角淚水滾落,無比虔誠地祈禱。

  他知道,是扭轉倒置的時間歸位了,劍丸重新開始發力,毫不留情地摧毀郁含朝的身體。

  這是一場無形的拉鋸戰。

  一邊是老掌門百年之前親手置入、能讓乘虛境修士斃命、為百年後的崑崙留作底牌的劍丸;一邊是不斷破損潰爛、又下一秒一刻不停被鳳凰血修復的肺腑和經脈。

  若是常人,恐怕已在這綿延不絕、看不到頭的巨大痛苦中心神失守,精神崩潰走火入魔。

  可那不是旁人。

  是劍尊郁含朝。

  難以想像他是用著怎樣頑強不屈的意志和強烈到極點的求生欲生生熬過這一切。

  當他虛弱地睜開眼,終於轉醒時,雪白的劍袍早已濕透。

  ——他曾在一瞬間無數次即將死去,無數次在鬼門關徘徊,又無數次被那個人拉回來。

  是被扭曲倒置的時間給了江宴秋喘息和挽回的機會,那些被「提前」餵入的鳳凰血發揮到極致的作用,堪堪將郁含朝留在了人間。

  他們四目相對的一瞬間。

  斗轉星移,海水倒灌,太陽東升西落,巨大的鵬鯤和霧鯨在染著霞光的雲海中翻湧。

  他們相顧無言,卻仿佛已經訴說了千言萬語。

  江宴秋啞著聲音:「……你是什麼時候想起來的。」

  郁含朝拭去他眼角滾落的那滴淚,眼神中似乎有無盡的溫柔:「很久之前。」

  ——或許早在初見之前,我就已經愛上了你。

  江宴秋眼眶通紅:「那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我之前什麼也不知道,我什麼、什麼都沒想起來。」

  郁含朝靜靜地看著他,江宴秋卻似乎已經在他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

  ——他本來一輩子也不會告訴他,直到把記憶和秘密帶進墳墓。

  他不再是肩負著淨化魔氣、拯救蒼生的鳳凰,只是一個出生世家的富貴公子,有威嚴卻疼愛的兄長、志同道合的朋友和同門。

  如果他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未想起,就讓他平安喜樂、太平順遂地渡過此生。

  郁含朝心想,這一次,他會接過那人背負了一生的責任,他會一個人鎮壓魔氣,再不讓那人露出難過的神情。

  江宴秋哭得不斷抽噎,輕輕一拳捶上郁含朝的肩膀——那力道輕得幾乎只能算得上輕拂的微風,然後揪著對方雪白的前襟,把臉埋進對方的胸膛,淚水胡亂地蹭在劍袍布料上。

  「你這個人……怎麼能這樣……你怎麼能這麼狠心……」

  郁慈、郁含朝、崑崙君、小師叔、劍尊……

  全都是他。

  原來一直都是他。

  「……抱歉。」

  郁含朝眼神中有無盡的溫柔和愛意,輕輕摟住了他。

  他好像總是在惹他傷心,總是在說對不起。

  從遙遠孤僻的少年時代起,總有一道似乎無比熟悉的模糊身影,偶然出現在他的夢境中。

  那九層雲梯之上華貴的鳳凰台,美麗到不似塵世中人的少年轉過頭,朝他微微一笑。

  ——從此一眼萬年。

  後山泉水池底的初遇,看到江宴秋的第一眼,他在漫長的沉睡後就想起了一切。

  他終於再次等到了他的鳳凰。

  雖然那人忘記了一切。

  他本想將那人用重重的鎖鏈鎖在宮殿暗無天日的地底,叫他再沒有機會離開自己的視線,再不會當著他面撕心裂肺地跳入冥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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