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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髒了擦擦不就好了?」
說是這麼說,肖嘉映還是拖來椅子坐下,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談默仰頭望著他,眼中除了他沒別的。
肖嘉映低頭,鬆鬆地抬著談默的右手,一點一點把藥膏仔細塗上去:「一個小時不要沾水。剛才洗碗的時候你手不癢嗎?手套就在池子旁邊也沒見你戴。」
談默喉結動了下:「癢。」
「癢就聽話。」他拿出哥哥的款,「幹活要戴手套,洗碗也要戴手套,你這手再嚴重點就寫不了字了。」
談默把肖嘉映的樣子裝進眼睛裡,但冰山臉硬是不帶變的。
肖嘉映拿藥管輕輕敲了下他的頭。
「今天去哪裡野了?」
談默不躲不避,還是那麼看著他。
肖嘉映:「不想說?」
「沒去哪。」
「撒謊。」換上稍顯嚴厲的語氣,「沒去哪裡,衣領上的粉底是誰的?」
談默垂低視線觀察自己。
「身上還有香水,自己聞不到?」
談默又嗅了嗅自己。
肖嘉映扯他兩邊耳朵,跟對熊那樣如出一轍:「說實話。」
談默:「按摩房。」
肖嘉映詫異地鬆手:「什麼?」
「他們帶我去的。」
「誰帶你去的?」
「工地上的人。」
不用想也知道是哪種按摩房。
那幫人到底在幹什麼,還不滿十八的男生,他們把他帶去那種地方?
肖嘉映擰緊眉,嚴肅地審他:「都幹什麼了?」
「洗頭。」
「還有呢?!」
談默眼皮上掀,平淡地問:「還有什麼。」
肖嘉映雙唇緊閉,顯然是生了氣。
一段空白過後,談默不緊不慢地說:「我知道那裡是幹什麼的,以後不去了。」
「你知道?」
「嗯。」
肖嘉映審視地盯著他,他目光落在肖嘉映身後的床上,抬了抬下巴,「睡覺的。」
……
「那你——」
「沒有。」
沒有就好。
肖嘉映剛鬆一口氣,忽然談默低聲說:「我只和喜歡的人睡。」
第31章 相好的
工地上用電貴,所以收工以後大家都睡得挺早。
看見談默又在往筆記本上寫什麼,老余提著剛打的熱水,仰起腦袋眯起眼皮瞅他。
「我說你小子成天裝什麼呢,下了工不趕緊的放鬆放鬆,抱著個破本子在寫酸詩?」
上鋪空間窄,所以談默得弓著背。
「記帳。」他說。
這半年來肖嘉映為他花的每一筆錢,包括送他的舊衣服、給他做的每頓飯,他都在心裡估過價,並且白紙黑字記了下來。
密密集集幾十頁,本子都快被他寫爛了,邊緣變得很髒,捲曲。用手把邊拂平,他收起筆,看了眼今天的日期。
六月十四。
冬天太冷了,好在已經過去。
四月份的時候談默報名學叉車,學費2500,有2000是當初肖嘉映借他的,剩下500是他自己攢的。
考下叉車證,經過個把月的實習,現在他已經正式上崗,作為一名技術過關的叉車工,一個月幹得好能有五千,再差一點也有三四千。
談默不怎麼花錢,他不抽菸不喝酒不賭博,在工地穿工服在外面穿肖嘉映的舊衣服,就連鞋子也是勞保店買的膠鞋,颳風下雨四季不換。所以五千對他來說足夠生活,甚至還能存下一部分。
但是,依然沒有存夠買手機的錢。
並不是手機有多麼貴,也不是他不喜歡手機。每天放工後,工地其他人全都抱著手機不撒手,他能不喜歡?但他不捨得花這個錢,覺得不值。
這一點肖嘉映是同意的,因為本來就打算九月份送他回去讀高三。這樣一來談默要補的課就非常多,每天夜以繼日的看書做題都嫌不夠,根本沒有時間玩手機。年紀太輕了,他沒有自制力。
不過這裡邊有個困難,就是談默的戶口還在農村,要想在臨江讀書需要給學校交借讀費,也就是擇校費。這項費用後來取締了,可惜當年還沒有,而且是筆不小的數目,最普通的公立高中也要兩萬多元。
肖嘉映不能隨隨便便把談默扔進鄉下一間高中不管,所以這個錢他得攢。幸好談默很懂事,從不開口要求什麼,複習功課很刻苦也很聰明,這讓肖嘉映覺得攢就攢吧,萬一給國家培養個科學家呢。
不用手機不會怎麼樣,少吃一頓肉也餓不死,他們倆抱著這種想法在生活。
對了,談默很喜歡看電影,雖然他嘴上沒說。
他這個愛好肖嘉映知道,也能滿足。
有時周末突然有空,肖嘉映會搶好票,再把場次和地點發到老余手機上。老余收到後就告訴談默,但偶爾幹活太累或者沒空看手機,等到談默知道的時候電影已經開始了,錯過過兩三次。後來肖嘉映就提前一天發,這樣也方便談默安排時間。
通常是深夜場,因為那種的票價才便宜。
但是這種場次的電影常常不好看。大片的午夜場他們根本不考慮,只考慮單價在20元以下的,或者在網上搶一些活動贈票。
有些是恐怖片,有些是文藝片,商業片極少。
肖嘉映帶著水和廉價的小零食去影院,從偏僻的晚間通道獨自上樓,取好票站在檢票口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