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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嘉映知道熊是不能長時間變身的。另外,認識這麼久它從來不在他面前變換位置,說明它的「法力」還沒修煉到那一步。
在家裡沒找到,連衣櫃他都打開看過,就差報警。枯坐半個鐘頭後,他決定下樓碰碰運氣,萬一熊又出現在垃圾站呢?
他拿著手電筒,也不管別人會怎麼看,徑直下去翻垃圾桶。
這裡沒有……
那裡也沒有。
翻來翻去都沒有。
他五官發木,衣服又穿得不夠,站在冷風口無助地僵等。
大約又過了一兩分鐘,才從身後傳來一句:「這兒呢,眼瞎吧你。」
猛地回身,只見牆根下,草叢裡有一團黑色不明物。肖嘉映過去把草扒開,看到裹在透明塑膠袋裡的熊。
「不關我事,風把我刮下來的。」
嘴硬。
嘉映氣得給了它一腳。
它哼都沒哼。
肖嘉映掉頭往回走,走出去五十多米又轉身回來,垮著一張臉把它從草叢裡撿出,拎起一條腿倒提著。
從小區門口到單元樓有一段距離,風呼呼地往身上里灌。
熊嗓音緊巴巴:「肖嘉映,我冷。」
「關我什麼事。」
「你不管我?」
肖嘉映嘴上不說話,沒隔幾步卻還是停下來,把它用力塞進胸前的衣服里,拉鏈拉緊,只露出它半個腦袋在外面。
「喂喂,擠死了……」
嘉映狠狠瞪了它一眼,它立刻識時務地閉嘴。
回到家就把熊扔在茶几上,像做手術那樣翻來覆去檢查它毛里有沒有虱子,結果是還算乾淨,應該那個套它的塑膠袋是乾淨的,而且是它故意套身上的。
「你到底怎麼下去的?」
「都告訴你了,」熊努努嘴,「風颳下去的啊。」
陽台沒封窗,它只要把自己挪到窗戶邊,然後等待一陣大風來襲就行。
「……」
怎麼沒摔死它呢。
肖嘉映黑著臉去洗漱。
他穿的是連帽衛衣,回來也沒換,還繼續穿著。
熊要求進他帽子裡。
他雖然窩火,但還是照辦了。
在衛生間,他彎腰刷牙洗臉,熊就趴在他背上,時不時發出一兩聲得逞的哼笑。
洗漱完回臥室睡覺。
肖嘉映脫掉衣服褲子,掀開被躺進去。熊輕咳一聲,他撇了眼,伸手撈過它。
「算你識相。」熊趴在他胸口,兩隻黑眼炯炯有神地盯著他,鼻腔還發出嗅聞聲。
「肖嘉映你好香啊。」
那一瞬間肖嘉映幻視自己身上趴著個弟弟,精力旺盛體力驚人那種弟弟,並且正在聞他的頸跟鎖骨。
他臉一熱,動手把對方拿開,「安分點。」
……但這麼一說更像了。
「這算個屁,你和我還打過啵兒呢。」
「?」它嗓音又低,又故意裝出很不屑的語氣,導致肖嘉映沒聽清,「什麼?」
「沒聽見算了。」操你大爺的。
繁繁挨著他的胳膊,又聞了幾下,然後才意猶未盡地停手。
「……」
「老子才無所謂。」
「……」
肖嘉映決定不跟它一般見識,關燈,閉眼,睡覺。
他以為熊會安分守己。
結果並沒有。
熊貼著耳朵質問他:「紙條呢,全扔了?」
「嗯。」
「呵?這麼捨得。」
「……都過去了。」
「操,也不知道是誰,做夢都還沒放下。」
「感情的事你不懂。」
熊默住幾秒,輕飄飄地回了句:「是啊,我又沒談過,不像你。反正我是不會喜歡任何人的,一個人多灑脫。」
嘉映覺得好笑,伸手揉了揉它的頭。
「是是是,你最灑脫,你最酷了。」
第11章 我快死了
漫長的冬天開始了,熊在嘉映家也已經兩個多月。
因為肩負起替熊找家的責任感,肖嘉映沒有再動不動就想到死,但該做的準備還是按部就班在做。畢竟抑鬱是種病,不是靠意志力就可以克服的。
只不過怎麼也要等到春暖花開吧。
隆冬自殺多冷啊,搞不到救護車還沒到,人就先凍僵了,抬上車都難。再說年前會有一筆獎金髮下來,不管怎麼說都應該拿到手再死。
為了替熊找家,肖嘉映想了很多辦法。
他推測熊之所以會變成熊,是因為它在還是人的時候擁有這麼一隻小玩偶,然後不知道怎麼搞的,因緣際會之下魂魄就附到了玩偶身上,從人變成了熊。
這種推測不無道理,但對送熊回家好像沒什麼幫助。
死馬當活馬醫,肖嘉映只好在一些舊物交易網站發帖,詢問是否有誰的家裡少了這麼一隻舊舊的髒熊,附贈一兩張照片。
髒熊一開始對拍照很牴觸,後來拍得多了莫名就變成享受。
反正它很臭屁嘛。
它甚至愛上了出外景,時不時就要求嘉映帶它出去體驗生活,尤其是初雪那天,熊都高興瘋了。
那麼大的雪,無數鹽粒般的小顆粒紛紛揚揚地灑下來,落在身上又冰又涼又白,比電視劇還童話,沒見過世面的酷蓋理所當然會被收服。
大清早起來,地上又積了厚厚的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