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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腔!」
「跟太監一樣真噁心!」
「你是男的還是女的啊,能站著尿尿嗎?」
十幾歲的中學生,惡意卻長著獠牙,把他全身衣服扯得破爛不堪,把他的背都踢得滲了血,見他不肯出聲,不肯哭,乾脆將拳腳往他腿間招呼,疼得他在地上打滾。
可是眼下就跟當年一樣,不管他多努力想救人,始終離他們一步之遙,打不破那堵牆。
肖嘉映眼眶赤紅,熊被他抓在手裡,沉默了半晌猛地說:「別急,我有辦法。」
人過不去那聲音呢?夢裡原本就有的聲音呢?
「把黑板上的鐘取下來,時間撥到整點試試。」熊的頭擰不過去,但進教室的時候它就看到過時鐘,「打鈴他們就不敢了。」
肖嘉映愣了一下馬上照辦。
「叮鈴鈴——叮鈴鈴——」
果然,時針撥到下午五點,上課鈴響了。
幾個男生猝然停住。
女孩掙扎著逃出來,帶著滿身的傷,抓起書包就往教室外面跑。
肖嘉映疾步下樓,但那道身影模糊地消失在校門外。
外面像是要下暴雨了,他好久沒有跑過這麼快,停下來抬手擦汗,邊喘粗氣邊問:「能不能先別讓它下雨了?咱們既不認識路也沒帶傘,要是再來場雨就麻煩大了。」
「說得輕鬆,當我是萬能的啊。」
「做不到?」
「你行你上。」
小孩生氣了。
嘉映揉揉熊頭,「算了,走吧。」
「喂,」熊不滿地道,「你這是什麼口氣……什麼就算了……」
幸虧這夢境也不是完全無跡可尋,起碼跟上回相比,女孩家的位置仿佛沒變。大雨滂沱中,他們憑記憶找尋那處小平房。
「你覺得她跟我是什麼關係?我妹妹?找到她是不是就能找到我父母?」熊的精神不僅沒被暴雨澆熄,反而還愈發亢奮。
「她跟你長得不像,性格也不像。」嘉映把它倒拎在手裡,「雖然我還沒見過你的廬山真面目。說真的,你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憑什麼要告訴你,你是我什麼人。」
「小氣鬼。」
熊在雨聲中嘁了下。
一路往山坡上走,整個人加整隻熊都被淋成落湯雞。
慢慢才注意到不對勁的地方。
平房四周沒有別的房屋,它就那麼孤零零地坐落在半山腰。而且這一路走來他們也沒遇見過其他人,沒見過路標。
夢境的規律肖嘉映大致摸清了。因為繁繁的記憶很模糊,所以除了女孩的臉,其餘的一切都只有個大概輪廓。
所以還可以進一步推斷出:熊並不是在這裡長大的。要麼它偶然來過這裡,要麼它就是聽誰描述過這裡,記憶不夠深刻。
好不容易跑到平房外,嘉映帶著熊在屋檐下躲雨加犯愁。
「接下來去哪?」
「進去看看有什麼線索啊,」熊咕噥,「笨蛋肖嘉映。」
嘉映想了想,也對。
眼前這間小屋他們上回進來過,但當時光顧著安慰小女孩了,沒顧上仔細看。環顧四周,家裡沒有任何值錢的東西,不過桌上擺著一面相框,框裡是女孩跟一位老人的合照。
「她奶奶?」
熊問完話,半晌沒聽到回答,奇怪地看向身旁的笨蛋。
肖嘉映低聲:「有點像我姥姥。」
從學校開始他就覺得奇怪了,那所小學很像他母校,那個老師跟他中學班主任一樣姓裴,現在這個照片裡的人又像他姥姥。
可這不是小熊的夢嗎?
童年的肖嘉映沒得到過多少愛,在學校里更是安靜得猶如一粒灰塵,唯恐別人注意到自己。他走路背永遠是駝的,打飯總是最後去,上課從來不會舉手回答問題。但他越這樣他媽就越罵他沒出息、拿不出手、不像個男人,要求他跟同學和老師搞好關係。
最灰暗的那幾年,只有姥姥不會責備他,跟他站在一邊。所以他被人欺負了很願意去姥姥家,哪怕只是吃頓飯,或者是靜靜地做作業。
沉默許久,他轉頭看向小熊:「你以前見過我嗎?」
小熊疑惑地盯著他。
他很認真地問:「我是說,我們以前認識嗎,為什麼你的夢裡會有我姥姥?」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熊回答不上來。
「算了,走吧。」
「去哪?」
「去幫你找線索啊。」
不管原因是什麼,既然這個夢跟自己有關,那他就應該幫得上忙。
走出大門,嘉映牢牢地夾著熊。
熊也沒反抗。
外面依然大雨傾盆,昏暗的天幕下只有他們,一個人和一隻熊,沿著泥濘的山路艱難向上爬,簡直有種相依為命的淒涼和滑稽。
誰能想到他們這是在夢裡探險呢,聽上去毫無意義,也留不下什麼結果的一件事。
「她應該是去找她姥姥了,而且我猜離這裡不遠。」肖嘉映在噼啪的雨聲里對熊分析,「當年姥姥家離我家就不遠,過兩個路口就到。」
「聽不懂。」
熊毛被雨淋成一綹一綹的,再也囂張不起來。
漸漸的,天完全黑下去,夢裡的夜晚跟真實世界一樣逼真,甚至多了層未知的恐懼。天空像巨大的黑布罩在頭頂,壓抑又蓬勃的雨水打在皮膚上,痛感也同樣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