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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還重複:「皇父,夫子要看書。」

  蕭復問:「熅兒問問,看什麼書?」

  宇文熅:「夫子看什麼書?」

  「聖賢書。」林子葵有些累了,將宇文熅往上顛了顛,換了只手。

  蕭復伸手:「熅兒讓皇父抱會兒吧。」他不由分說把孩子接過去:「我來好了,你休息。」林子葵抬頭看了他一眼。

  蕭復很輕鬆,一隻手就將孩子抱著了,任由他自己放著風箏,還有空閒扭頭對林子葵笑著道:「我近日也愛讀聖賢書,有許多不懂的,林郎講解與我聽可好?」

  林子葵低著頭:「攝政王身旁有那麼多大學士,我無足輕重。」

  蕭復眉心不經意一皺:「拜了堂的,親口承諾死生契闊的,你說自己無足輕重?」

  他還沒回答,蕭復就自顧自道:「我瞞你固然不對,可情有可原,你若早知我是誰,如何相識相知相愛,怎與我你儂我儂……」

  林子葵顧忌著熅兒,抬頭打斷他說:「孩子在,你別說了。」

  「熅兒才幾歲,他怎麼聽得懂,他聽見又如何?」

  宇文熅一隻手捏著風箏線,一手捂著耳朵:「熅兒聽不見哦。」

  蕭復執著地注視他道:「況且你還要考試,你如何平常心應試。」

  蕭復有許多的理由,林子葵都知道,他有理由,他不得已,可這突如其來的身份轉變,始料未及,如今……要他如何坦然面對蕭復,以什麼身份態度,以天子門生的身份?君臣之禮?夫妻之禮?

  他如何正視這「會元」的身份,自己殿試名次如何,林子葵甚至都能猜到。

  蕭復那天晚上說,他會連中三元的。他心裡恍惚錯亂,不是自己有本事,求了相爺做老師,靠的是他蕭照凌的面子,取中會元,靠的是攝政王清掃科舉舞弊,殿試死裡逃生,靠得亦是他。

  林子葵讀許多書,黃兄被害,他也曾覺得自己沒本事,不是高官子弟,王公貴族,救不了黃兄。眼睛瞎時,他卻不覺自己無用,只恨官僚主義,門閥黑暗,總有一日,要打倒這些世家門閥,換天下讀書人一個公平的科場!

  現在恍然,原來自己也靠上了世家門閥,不知不覺間,他竟走了世家子的捷徑。

  清晨殿試,午時知曉他身份,現在方才日落。

  宇文熅的風箏纏在樹上了,蕭復飛上樹去給他摘。

  日月更迭,天色暗淡,蕭復收了風箏:「夫子肚子餓了,熅兒,我們不玩了,喊夫子吃飯吧。」

  林子葵吃飯時也很沉默,蕭復看在眼裡,就給他夾菜,一直夾。由於蕭復不愛吃飯,平素愛看他吃,林子葵愛吃什麼,正常吃兩碗,飯前飯後愛喝湯,偏愛牛骨湯,不怎麼吃肥肉,吃菜愛吃嫩芽,但也不挑食,總是把喜歡的先吃了,再把不愛吃的全部解決,他全都知道。

  大概林子葵自己都沒發覺,桌上沒有一道菜不是他所喜歡的。

  他今天甚至沒有胃口,全讓熅兒多吃了,熅兒懂事,要陪林子葵看書,蕭復不讓:「明日夫子還要領旨入宮,今日得早些歇下了。」

  宇文熅拍手慶道:「夫子要領旨入宮麼?太好了,日後夫子每日進宮,熅兒就每日都能看見夫子了!」

  蕭復還不放心,讓宇文熅就睡在隔壁,有他在,林子葵如果生氣,應當也不會同自己吵架。

  吵架不是林子葵的性格,可興許吵一架會更好。

  不過蕭復只想平靜地將此事揭過去,在他看來,林郎這樣心軟,再多哄哄就好了。

  林子葵淨手淨面,換衣上床,他沒辦法不讓蕭復進門,將門插上,他就走窗戶,林子葵還沒忘,其實他睡的府邸、房間、床,全都是蕭照凌給的。

  他怎麼睡得著,一頭亂麻還無法理清。

  蕭復提著燈走窗進的,將房間裡的上元花燈點亮了:「林郎睡了麼,看牡丹花燈,你送我的。」

  林子葵閉眼裝睡——牡丹花燈,他想起那天晚上了,他和照凌夜遊秦淮,照凌不將龐尚書的兒子放在眼裡,罵他豬腦。

  想起那夜的糖餅很甜,照凌在冪籬的軟紗下親了他。

  歷歷在目,甚至眼下還記得起當時心動的感覺。

  「林郎睡了啊——」蕭復聽得見他的呼吸聲很亂,顯然是在裝,他小聲道,「那我不吵你了。」他將燈放下,窸窸窣窣地脫衣裳,脫外衣剩裡衣,看見林子葵就睡在床邊上,明顯是不打算讓自己上床的,蕭復乾脆一步跨進去,自個兒睡空敞的床里側。

  林子葵的小心機還不止如此,他還用被褥把自己卷著,卷得很仔細,像地里的蘿蔔,不使勁往外拔是拔不出來的。

  蕭復嘀咕一句:「沒有被褥麼,今晚怎麼這麼冷呢,哦,原來是白露了。」

  「啊,好冷。」

  林子葵眼皮顫了顫。

  蕭復:「阿嚏!」

  林子葵想告訴他,白露是八月初六,今天不是白露。他知道蕭復在打哆嗦,可不知真假,約莫是假的吧,可林子葵無法確認,想他冷,怎麼不知道去喊人拿一床被褥來呢,軟榻上不是有麼。冷,又為何穿那麼單衣習武之人,戰場上身經百戰之人,才八月間,他又怎會冷……

  林子葵忍不下去了,聽他「柔弱」地念叨著啊好冷,出聲:「軟榻上有一床乾淨的衾被。」

  蕭復看他終於裝不下去了,嘴角相應地翹出了弧度:「我要和小郎君一起睡,小郎君說過,天冷要兩個人取暖,我都這般冷了,我摸摸看你的手腳冰不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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