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好。”苗桐倒了杯水給他,背著光看他,“你給我打個電話我就會過去的。”

  白惜言笑著點了點頭,捧著水杯喝了一口:“我知道的,不過我今天來就是想跟你說,你以後不用去看我了。要是閒了的話就打個電話,一趟趟跑來跑去的,你分社的工作又那麼忙,累出病來我又要擔心你。反正我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不用擔心我。”他又喝了一口水,睫毛顫得像要飛起來,還維持著得體的笑容,“你啊,還是太善良了,總為我著想怎麼行。其實我們看到彼此都挺難受的。”

  苗桐嘴動了動,卻什麼都沒說出來。

  其實有很多話想告訴他,是很難受,但還是想見,就像禁忌的紅蘋果,可夏娃終究無法抗拒蘋果的誘惑。也不是可憐他,而是可憐自己,找了那麼多的理由,不過是為了良心上的平衡。

  白惜言抬起手腕看了看:“我得走了,你好好工作,不要再抽菸了。”

  “惜言。”苗桐俯下身把他圈在轉椅里,看起來非常的難過,“我心裡不舒服。”

  他珍惜的寶貝蔫耷耷的,像只垂頭喪氣的小狐狸。他滿心的柔qíng四溢,被溫暖湮沒,他揉了揉她的頭頂:“我知道,我以後不再出現了。”

  苗桐瓮聲瓮氣地搖頭:“不是這樣的,惜言,你告訴我,為什麼不想活下去了?”

  “說什麼傻話,我不是在做治療嗎?”

  “別想騙我,我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你說了不會出現在我面前,你就不會出現,除非,你覺得......再不見就怕是沒有機會了。我不舒服。你靠近我,我不舒服。你推開我,我也不舒服。反正我就是不舒服。”苗桐覺得滿滿的鼻腔里都是他的氣息,簡直要溺斃了她。她為什麼會這樣愛一個人,就好像是沼澤吞沒了她。

  白惜言用眼角瞄了瞄緊閉的辦公室的門,伸出手捧住她的臉,用蠱惑般的聲音低聲說:“沒關係,乖孩子,那就讓我們來做點舒服的事。”尾音結束在苗桐微張的雙唇里。

  他勾著她白皙的頸子,黑色的長髮柔柔地垂下來,就好像結了張網,他肆意地允吸她的舌,舔著她的齒,來勢洶洶地奪去她的魂。

  在今天之前,苗桐做夢都沒想到,她會在辦公室里跟男人接吻,一邊害怕有人推門而入,一邊沉溺在他的唇舌裡頭腦發熱。

  “你的腎,在我的身體裡,我怎麼容許那些人把它當垃圾一樣的摘除呢?”白惜言氣息不穩地說,“我不會再妥協了,對任何人都不會。”

  果然之後的幾天苗桐都沒有再去看他。

  白惜言最初心裡還有點朦朧的念想,就像搖曳在風中的燭火般一下子就熄滅了,心中茫茫然的都是一片溫暖寧靜的黑暗。

  院子裡的虞美人花開了幾朵,白惜言一大早就從收藏間裡拿出他的畫架,上面堆積了一層厚厚的灰。他又很久很久沒有碰畫筆了,苗桐離開以後他發現自己拿起畫筆就會忘記她的臉。

  於是他就不畫了。原本視為終生理想的畫畫也變成了令人厭惡的事。

  實際上在苗桐離開他的時間,他無時無刻不在想她。剛開始總想著找機會和她碰面,直到她在西藏出事,他才恍然大悟,或許兩個人能找到的見面的機會,只有臨死前相互承諾來世再見的時候?

  或者,是在墓碑前說一句,對不起,我來遲了?

  都是令人厭惡到想吐的事。

  那時的事還歷歷在目,他先是從阿姆斯特丹飛到北京,接著轉飛成都再到拉薩的軍區總醫院。

  醫院門口,劉錦之正靠著牆抽菸。他幾步走過去,鎮定地問:“人呢?”

  他的臉色和jīng神都難看得很,劉錦之握住他的手:“惜言,你別急,她人在監護室里,目前已經暫時脫離生命危險了,只是在昏迷。”

  白惜言稍稍安心了些,急匆匆地往醫院裡走,qiáng烈的高原反應讓他頭暈目眩。這時劉錦之的電話響了,是卓月打來的,她帶著哭腔說:“白惜言來了沒?小桐血壓突然降低,剛推進急救室。”

  白惜言咬緊牙關往樓上跑,在樓梯上磕了一跤,劉錦之看他那面無血色的樣子,一言不發地扶住他往上走。急救室里有護士出來,白惜言趁機拉住她:“裡面怎麼樣了?”

  “您不要激動,病人還在搶救。”

  “護士,麻煩你幫我去詢問下大夫,我得進去,造成的後果我一個人承擔。”

  “我們有規定,家屬不能進急救室的。”護士安撫著,“我們會盡力的。”

  這句不輕不重的“我們會盡力的”,看慣了生死的醫護工作者不知說過多少遍,其實她或許早已忘記了“盡力”的意義。白惜言覺得自己一秒都不能再等,他的孩子在裡面跟死神搏鬥,他無法擋在她面前為她承擔半分,但是起碼他此刻要在她身邊握著她的手,告訴她:我在這裡,你不是孤單一人。

  這邊正糾纏著,一門之隔的急救室內的儀器開始報警,刺耳的聲音和醫生冷靜的醫囑“沒有心音,進行心肺復甦,電擊準備——”jiāo織成一片,白惜言愣在門外,過了一會兒聽見有人說,“主任,還是測不出血壓,瞳孔放大了!”“別吵,還有時間,繼續!”

  趁有人出來,白惜言看到開關的門內,苗桐躺在手術台上,手臂軟軟的無力地垂著,像解脫了一樣,整個人無聲無息的。一圈人圍著她,可是她睡得好熟,看起來像累壞了的勇士一樣。

  白惜言的內心突然神奇地平靜下來了。是啊,如果你累了,你就睡吧。不用害怕,我就在這裡。你生我陪你生,你死我陪你死,你去哪我就跟去哪裡,所以不用害怕。

  半分鐘後,苗桐恢復了心跳。

  之後她一直斷斷續續地重複甦醒和昏迷,時間間隔得越來越短,她已經在用自己的速度慢慢地好轉。他每次陪著苗桐的時候,她都在睡,甦醒時他卻不在。冥冥之中上天也有了某種安排似的。

  在她能認得清人之前,白惜言離開了,並jiāo待身邊的人,不要跟她提起自己來過。或許,他們並沒有到相見的時候。

  白敏從上海回來,看到白惜言支著個畫架坐在院子裡,張阿姨坐在屋檐下正戴著老花鏡邊納她的老鞋底,邊守著他。

  “嗨,惜言,今天好嗎?”白敏走過去把手搭在他肩上,愉快地問,“你又開始畫畫了?”

  “是啊,花開了。”

  雖然他說的是花開了,可白敏看到的確是一個披著頭紗的人的背影,盤起的辮髮,從白色禮服的領子裡延伸出的天鵝般的長頸子,端端正正地背對著他們。

  這分明是和虞美人沒有任何關係的披著婚紗的新娘。

  “這是誰?”

  “花。”白惜言簡潔地回答,“是我的花。”

  白敏突然明白這是誰了,放在白惜言的肩上的手下意識地加重又鬆開。畫裡的女孩明明穿著婚紗,是最幸福的時候,可空空的一個,不肯轉過臉來,用背離的姿態。她突然覺得悲傷,為弟弟拼命在隱藏的渴望。

  這時白惜言突然聞到一股子奶腥味,從白敏放在肩膀的手上傳來。以前劉念還是嬰兒的時候,錦之抱來給他看,他抱在懷裡,就是這種氣味。他突然意識到,二姐剛從上海回來,這個味道是來自誰的。

  白惜言猛地推開白敏,低頭開始gān嘔。

  張阿姨驚慌地叫了聲“先生”,然後跑去屋裡打電話去叫家庭醫生。白敏想上去給他順背,白惜言做了制止的手勢,埋著頭慢慢平靜下來。

  “沒關係,二姐又不嫌你髒。”

  白惜言面色蒼白地看著她,搖了搖頭:“二姐,不要用抱過他的手來碰我,也不要把關於他的任何一點東西帶到我這裡來,連氣味都不行。”

  白敏意識到他在說什麼,可這次她沒有跟他爭執,只是尷尬地站在原地。

  2

  下午剛開完會,苗桐拿出手機發現有謝翎十幾通未接電話。

  現在的謝公子可不是這麼閒的人,也是去年才把家裡一把手的位置從謝老爺子手中接過來,又有一幫子等著看他這個紈絝子弟怎麼整垮自家企業的同行,簡直比拉磨的驢還辛苦。

  “謝翎,找我什麼事?”

  “是這樣的,前幾天我接到吳小芳給我的律師事務所開業酒會的邀請後,就派人去調查她這兩年到底在gān什麼。原來她根本就沒理開過B市,只是上了艘大船,傍上了本市能翻雲覆雨的人物。你也經常在電視上能看到那個老傢伙,今天下鄉植個樹,明天給企業剪剪彩,沒事就帶著他年輕的老婆和孩子秀個和諧。”

  苗桐只好說:“她也邀請了我,其實我已經猜到了,只是沒想到她的後台那麼硬。”

  “你不能去,她能安什麼好心?”

  “她是以邀請晨報分社的總編的身份來邀請我的,我得站在社裡的立場考慮。不過,既然是這樣我就更應該去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也要讓她得意一次,否則還得一直遭她惦記。”

  謝翎在電話那邊直嘆氣:“所以我老說你是狐狸變的,門兒清。那好吧,到時候你跟我一起去,哥哥總不能讓那婊子在你身上討到便宜。”

  “那就這麼說定了,到時候你來社裡接我。”

  隔天去酒會,謝翎打扮得器宇軒昂,可眉眼藏著妖氣,即使不看別人也像時刻在放電。即使他的胳膊上還掛著個人,也不缺那些秋波泛濫的橄欖枝。苗桐只能在心裡讚嘆他,雖不再遊戲花叢,但依舊làng得出火,練得一手勾魂攝魄的好本事。

  “那些女的都不把你放眼裡。”謝翎說。

  苗桐嘖了一下:“你這種人出門就該把‘已婚’二字貼腦門上,放出來多危險。”

  “你還長進了,嘴這麼壞。”

  他們正說著,宴會的主角已經端著酒杯過來了。聚光燈打在她的身上,凹凸有致的身材和一張略陌生的臉。原本就是甜美可愛的相貌,打眼一看是她,可仔細一看又有某種程度微妙的不同。

  “謝總,苗總編,多謝賞臉。”吳小芳舉起杯,依舊是笑靨如花,“我的事務所剛開業,以後還需要二位多多照顧呢。”

  苗桐不跟她兜圈子,直接問:“你當初為什麼要跟媒體說出白惜言對助養的女孩進行xing侵犯這種謊話?你恨我沒關係,可是他哪裡對不起你?”

  吳小芳露出驚訝玩味的表qíng,挑了挑眉毛,頗好笑似的:“你就是為了這個來的?我還以為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用再玩那種高中小女生才會玩的質問遊戲了呢。”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