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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素覺得這樣下去,自己弟弟非悶出神經病不可,於是沒事就帶著年幼的白夏生來醫院裡看他。夏生現在還是不會開口叫他爸爸,而白惜言也不勉qiáng他,實際上孩子跟他並不親。小孩子總是最柔軟而敏感的,他清晰地感知到大人的親切與淡漠。

  一隻小手放在他的膝蓋上,白惜言下意識的覆蓋上去。柔軟的的小手,在他的掌心裡像一個小小的星球,而小星球握著一顆糖,放在他手心裡。

  “苦。”夏生的聲音像糯米糖,”給你。“

  白惜言握著糖,有些好奇:“糖怎麼會苦?”

  夏生把他的手掌合上,表示不會要回來,認真地說:“甜的!”他現在說話還不能連貫成完整的句子。

  白惜言被他左一個苦右一個甜的弄的暈頭轉向,正納悶著。白素看到小侄子急得眉毛都皺在一起,笑呵呵地替他解釋:“他前兩天感冒吃了藥,保姆都拿一顆糖給他吃,嘴巴就不苦了。”

  白惜言握著那顆糖,心中嘆息著,嘴角卻揚起來了。他喜歡這個孩子。

  這個畫面被白素收進了相機里。仗著白惜言看不見,他拍了不少父子在一起的照片。

  之前白惜言很抗拒夏生的存在,如今雖然不抗拒,卻也失去了最初建立親密感qíng的機會。為人父母的興奮與害羞,他沒有過,想起來也是一樁憾事。

  白素想得倒是簡單,小孩子長得太快,不想等他長大了連和父親的合影都沒有。

  白素悄悄把相機收到包里,看他們親昵,也覺得非常愉快,笑道:“都說男孩兒會長得像媽媽,以前我不信這個,我兒子就不像我。可夏生現在越長越像小桐了,說起來小桐的基因也太霸道,尤其是眼睛,帶出去都沒法作假。”

  “像她最好。”白惜言補充一句,“她長得好看。”

  白素失笑了,真是傻弟弟,雖然說苗桐也漂亮,但比起外貌自然是他更出色一些。可弟弟qíng人眼裡出西施,自然覺得苗桐哪裡都好,在這個話題上跟他爭論根本沒有勝算。

  “對了,你二姐離婚了。”

  白惜言一愣,不知道接什麼話好。

  若不是白素把拿去做試管的換成苗桐的,那麼現在二姐白敏多半還在努力促成他和朱玉珂的婚事,不管他願意不願意,就算是名存實亡的婚

  姻,也要給趙家一個妥當的jiāo代。她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又不肯低頭同本家道歉,最後鬧個離婚的下場也不算虧。

  “以後她的事qíng不用告訴我。”白惜言把勺子放下,拿起手邊的餐巾擦了擦嘴角,“我飽了。“

  “惜言……”白素規勸道,“她畢竟是你二姐。”

  “我不是聖父。”白惜言的眼睛霧茫茫的,沒有焦距,“大姐,你也不是聖母。”

  並不是說出於“好意”就可以理所應當地傷害別人,就算是親人也不行。

  人活於世,兒時依靠父母,長大後就只有靠自己,再親近的人也無法用你的心去思考你所想、用你的腳去走安排好的路。

  人本身就是孤獨的、自私的個體。

  以往眼睛好用的時候,他自以為什麼都看的清楚,不過是盲人摸象。如今眼睛看不見這個世界,能在黑暗和孤獨中思考,反而每個毛孔都敏感地睜開了眼睛,真正地看見了這個現實的世界。

  弟弟的反應在白素的意料之中,可她還是難過了,怔怔地又重複了一句:“她畢竟是你二姐……你是沒見到她那個樣子……”

  白家姐妹都保養得好,白敏xing子又開朗潑辣,四十多歲的人一點都不顯年紀,活脫脫就是一個王熙鳳。可前幾天她只收拾了簡單的行李從上海過來,好似那些歲月一下子重新長回了她身上,gān癟且憔悴,卻qiáng忍著。

  白素停了一會兒,這才嘆氣:“算了,你不愛聽,我就不說了。”

  白惜言一味沉默著,半摟著夏生摸索著往他的嘴巴里塞水果,一句搭話的意思都沒有。

  他已經鐵了心,要自私,為自己。

  一個周五的下午,他照常被護士帶去醫院後頭的綠地曬太陽,說是有助於身體合成維生素d,還能天然殺毒。

  他過兩天就要出院了,小護士準備了禮物給他。他握在手裡是一個球,很輕,塑料的,大概是超市里十塊錢的一個小玩具。

  小護士倒也沒覺得禮物輕,反正白先生什麼買不起呢,也就是一個心意。

  “那天有幾個住院的孩子在綠地上玩這種球,其實醫院裡的便利店就有賣,八塊錢一個,可夏生看到了,站在這裡好久沒走。白素姐姐好像沒注意,所以你帶回家給他玩吧,他會喜歡的。”

  “你對小孩子倒是有耐心。”

  “其實我想當幼師,可我媽不准我給人看孩子,非要我考護理專業。”

  白惜言一下一下地拋著球,卻jīng准地重新握住,笑著說:“我原來啊,也想著當畫家,到處流làng的那種,我媽倒是同意了,我最後還不是經商去了。”

  小護士捂著嘴,笑著肩膀一抽一抽的:“行了,我走了,護士站的姐姐們說不能跟白先生你說太久的話,會懷孕的。”

  “……”

  “你放心,懷孕了我就生下來!”小護士完畢,捂著臉哈哈笑著跑了。

  白惜言啞然失笑,手一抖,塑料球從手中滾落出去。他忙伸出手四下摸索,觸之所及,卻摸到了別人的腳。他忙收回手,氣定神閒地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看不見,能幫我撿一下我的球嗎?”

  對面的人一言不發,可也沒有走掉的聲音,白惜言疑惑地皺起眉,只聽到粗重的喘息聲。

  半晌,白惜言聽到一個熟悉的帶著哭腔的細膩女聲——

  “惜言……你的眼睛……怎麼回事啊?!”

  沒想到在醫院裡住了半年,臨出院了反而碰上了故人。

  白惜言自然記得她的聲音,畢竟他們也曾相愛那麼多年,微微一笑:“瑞莎,你怎麼在這裡?”

  瑞莎沒回答他,捂著嘴哭了。

  “哭什麼呢?我不過是術後的併發症,可以治好的。”

  可他說什麼瑞莎都聽不見,一下子傷心過了頭只顧著哭。當年和白惜言分手,是她提出來的,他們沒什麼怨懟,感qíng淡了,就散了。不做戀人,幾乎也斷了聯繫,可內心深處他們仍是彼此親密如初的兒時夥伴。

  白惜言勸了好久,瑞莎才慢慢停止了哭泣。

  聽著她的哭嗝,白惜言覺得好新鮮:“你以前不這麼愛哭的啊?更年期提前了?”

  “去你的,以前你那麼好,我有什麼好哭的。”瑞莎破涕為笑,“你這個樣子,我真是嚇到了。你真有本事啊,能讓分手將近十年的前女友為了你哭。”

  白惜言笑了笑,轉移了話題:“你生病了嗎?還是來看病人?”

  “我男朋友胃,我來照顧他的。”提起自己的男朋友,瑞莎稍稍打起了些jīng神,露出無奈的笑容,“等有機會介紹給你們認識。當初你也是因為工作應酬搞垮了身體,你們男人只會叫女人擔心。”

  “我當年沒能把你娶回家,有我這個前車之鑑,你男朋友當然要拼命,早點把你娶回去,省得被你一腳蹬掉。”

  瑞莎那張混血的漂亮面孔露出調侃之色:“你後悔了?”

  “是後悔啊,有你擋著,耽誤我尋找真命天女。”

  “哼,我早就應該知道前男友這種生物是個討厭的存在。”

  白惜言呵呵笑,臨別時jiāo換了新的聯絡方式。他們不聯絡對方是一種默契。尤其是瑞莎,作為前女友她無法免俗地會討厭前男友身邊的女孩兒。

  這跟那女孩兒是誰沒有關係,跟她愛不愛白惜言沒關係,世界上“前女友”這種生物的通病而已。

  3

  與故人相遇,不過是一段小得過後就忘的cha曲,白惜言出院後也就忘了。

  再次躲過死神的鐮刀,在一日大雨後,他幡然醒悟,原來生命一直待他不薄。他曾傾盡所有,也得到豐厚饋贈。

  他和苗桐曾看過一部電影《三傻大鬧寶萊塢》,裡面有句台詞是:alliswell,一切都很好。現在的他alliswell,已不會奢望更多。

  謝翎來看他時,張阿姨正磕磕絆絆地給他讀報,謝翎來了她如釋重負地摘了老花鏡,跟他抱怨:“我都一把年紀了,又是個小學都沒讀完的家庭婦女,好多字它認得我,我不認得它哦。先生非叫我給他讀報,哎喲,要說打掃和做飯我拿手,這些事我怎麼做得來哦?”

  白惜言捧著杯水,一點都不認同,挺輕巧地敲敲桌面:“你這兩天就流利多了,前幾天還念兩句就搬字典呢。”

  “那還不是被你鬧的,放著小劉秘書不用,非要折騰我這個老人家。”張阿姨把報紙往沙發上一丟,對謝翎說,“你給他讀,我去做中飯。你們想吃什麼?”

  “上次您做的那個酸菜魚的味道可地道得很啊。”

  “那我趕緊找度假村的經理叫人去撈一條魚,順便去蔬果園裡摘點菜回來。”

  張阿姨出門後,家裡只剩下他們,謝翎把那則張阿姨沒念完的報導給他念完,一抬頭卻看見白惜言下巴,滿臉笑盈盈的。

  “你笑那麼做什麼?”

  “以前沒發現你的聲音竟然這麼好聽。”

  “……”謝翎一臉嫌惡,“你不要用噁心你家劉秘書的那一套來噁心我,我憑什麼要給你讀報紙啊?”

  “你說為什麼啊翎兒,我是你主公。”

  “好吧,主公。”謝翎說,“主公你果真是瞎了,才會選五大三粗的翎兒來伺候。”

  謝翎今天來看他,也不是一點事也沒有,事qíng就在這張報紙上。實際上最近的報紙上也沒少報導,只是他眼睛看不見,白家人也不會給他念那則關於源生的新聞。

  源生內部整個項目團隊出走,明目張胆地投到羅氏旗下,對外還聲稱受不了源生上層的內部鬥爭。

  謝翎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一方面那是白惜言辛苦維持的王國,另一方面他的確已不適合管理公司。畢竟羅賤人那條瘋狗可是咬住就不肯撒嘴的。

  他謝公子什麼時候這麼體貼過?來的路上還猶豫,這下猶豫地更徹底,都忍不住嘆氣了。

  白惜言笑他:“你什麼時候變成謝黛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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