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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傍晚楊大哥過來提筐,見她頭上的花都蔫巴了她還腳步輕快,蹦起來摸蜻蜓,解了圍裙去撲蛾子,田埂上有個洞也要折個青枝去捅一捅。
「忙了半天的活兒你都不累?我都想洗個澡倒床上不起來了。」他想了想,這半個來月她幹什麼都特別有勁兒,腿腳倒騰的歡快,從睜眼到閉眼都嘰嘰喳喳高高興興的。
「累呀累呀。」楊柳伸出兩隻手,手指上有紅點也有劃傷,她抱怨道:「都是豆莢殼戳的。」
楊大哥也攤手在她面前,不滿二十的人,掌心磨的都是繭子,指節粗大,指腹和手背有一兩條顏色深淺不一的疤痕。
「種莊稼一忙就是一年,一年又一年,也只能填飽肚子養活孩子。」
迎面飛來一大團蚊蟲,撲的人閉了眼抿住嘴。蜻蜓低飛,鳥雀爭相回巢,楊柳看向沉在昏暗裡的青山,低聲說:「要下雨了。」
「下雨了好,再不下雨田裡的水都要曬乾了。」
豆莢還是脆的,到家後倒進麻袋裡拿著棒槌槌,楊柳洗了手先喝了水再端一碗給她大哥送去,「哥,晚上我們兄妹三個進山下套子逮兔子去不去?」
「你?」楊大哥搖頭,「天黑了山里很嚇人,就是去我也不帶你,爹娘絕對不會答應。」
晚上山里又沒人,有什麼嚇人的,楊柳最不害怕的就是晚上了。
她招來楊小弟,兄妹三個蹲在門外嘀嘀咕咕好一陣,另外兩個勉強點頭答應。
白天農活累人,晚上楊老漢一躺床上就起了呼嚕,估摸著楊母也睡熟了,兩間廂房輕輕吱呀了兩聲,兄妹三個輕手輕腳拿了放在門後的砍刀和麻繩出了門。
從東往西撩了一路的狗叫,出了村三個人才敢說話,最先去了西堰,按楊柳要求的在堰坡上砸下七個套子。
「哥,你有沒有聽見?好怪的聲音!水裡也有聲音!」楊小弟第一次夜裡進山,一聲鳥叫都驚得他往人身上跳。
「山裡的是鳥叫,水裡的是魚跳。」楊柳看著月光下的水面很是平靜,她拽了根草纏在手上最後又扔進水裡。
站在水裡和站在岸上看到的風光大為不同,真的是死過才知道活著有多好。
剩下的繩索都砸在了草密的地方,楊家兄弟倆絕口不提之前說的要進山下套子,回去的路上一點響動都嚇得兩人抖三抖。
「姐,你不怕?」
「不怕,夜裡沒人。」楊柳踢踢踏踏走在後面,說起了閒話:「魚喜歡光,每當有月亮的晚上,水裡的魚就會露出頭,這時候要是撒個網,一網就是一兜。」
「你怎麼知道?」
「你怎麼知道?」
兩道聲音先後響起,隨著後一句話傳來的還有木門的吱呀聲,門後高大的男人抱著臂,「夜裡不睡覺跑去堰里偷魚了?」
「我算偷嗎?」
作者有話說:
晚上十一點多還有一更
第九章
又被將了一軍。
程石看到她身側一高一矮的兩團黑影,不緊不慢道:「不算,救了我的命,別說堰里的魚了,就是堰給你都成。」
楊柳莞爾,「我們是去下套子逮兔子的。」
「姐。」楊小弟看到門內有火光,推了她一下,「天晚了,我們回去吧。」
「好。」楊柳沒再特意打招呼,兄妹三個踏著狗叫聲往東走。
人走遠了程石也關上門,對聽到動靜出來的老僕說:「楊柳跟她兩個兄弟去山裡下套子逮兔子回來,沒旁人,回屋睡吧。」
老僕仰頭看天,這會兒月亮都隱進雲層了,「莫不是生了一副虎膽?」
又問:「你怎麼還沒睡?腿上的肉還沒長好,你別走來走去又把血痂繃開了。」
哪睡得著,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都睡不著,想的是私下定終身的姑娘,欣喜之餘又懷有忐忑。
「坤叔,你跟嬸子年輕時是怎麼在一起的?」程石坐在院子裡的石凳子上,接了蠟燭放石桌上。
老僕沒坐,背著手說:「爹娘操心張羅的,我在外幹著頭別褲腰帶上的活兒,怕我死得早,讓我趁早給家裡留個後。」誰能想到他還活著,老妻和兒子倒是早死了。
他走到石桌邊拿了蠟燭,嘆口氣說:「我只覺得啊,要找個有意思的人一起過半輩子,沒見她的時候惦記著,見著了心裡就歡喜。年少時都有一副花花腸子,想著拈花惹草,養著家花惦記著野花,到老了兩朵花都敗了,回頭想起來沒意思的很。」
「你拈花惹草了?」
老僕捶了這小子一下,拿了蠟燭往屋裡走。
程石在院子沒坐多久就被蚊蟲叮得逃回了屋,在床上翻騰到後半夜,聽著雨落了下來,泥腥味順著窗戶飄進來。雨聲繁雜,他反倒心靜了,起身把桌上的信滴蠟封口,再留了早上別喊他吃飯的字條,終於心無負擔地睡下了。
這場雨一直下到第二天黃昏,田溝里水聲嘩啦啦響,樹葉也被風搖落了一地。
楊家門外的棗樹下散落了不少青棗,雨停了楊柳換了草鞋出去,撿了顆棗在身上擦乾淨,咬了一口又吐掉。
「我就說這時候棗子還沒甜味,你偏不信。」楊小弟扛著鐵鍬跟在父兄身後,他本就清瘦,肩上披了蓑衣後更像是藕杆子頂著荷葉。
楊柳沒理他,幾月份棗生甜她已經記不清了,只有自己嘗過才會記得長久。被雨水打落的青棗她撿回去倒了餵豬,再拿了禿頭掃帚進去掃豬糞。<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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