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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光漸漸的近了,一條長長的火蛇蜿蜒著從路的另一頭趕過來。葉家祖墳本來就是很大的一塊空地,周圍種滿了樹木,很適合潛伏。

  走在最前面的並不是杜艾,即使他手裡再有籌碼,但是他在明,我們在暗,只要放一個冷槍,他的命就搭進去。

  餘子漾穿著血跡斑斑的單衣和金如意走在前面。餘子凡拿槍抵著自己弟弟的腦袋,表qíng里竟然還有幾分諂媚和得意。岳小滿的呼吸在我的耳邊越發的急促,秦時月按住她拿槍的手迫使她平靜下來。

  “少爺,看來朋友們都躲在暗處沒出來。”餘子凡對著杜艾說話,卻是講給我們聽的:“反正他們都是要死的,不如我們放火燒了周圍的這些礙眼的枯糙朽木。”

  “不出來沒關係,不如我們做個遊戲。”杜艾的聲音從餘子凡身後傳出來:“余老大,你把葉家的三姨太拉出來,只要他們中間有一個人出來,我就放她一條生路。我數三聲,沒人出來,你就開槍。我們的籌碼不止一個,想想也挺有趣。”

  凌姨。我心裡暗暗的吃驚。這個餘子凡果真連最後的一點天良都泯滅了。他不顧舊qíng,真的將凌姨從身後拉出來。凌姨整個人看起來更痴傻了,空dòng的張著眼睛竟然不懂得害怕。

  “一……”

  餘子凡的槍已經抵住了凌姨的太陽xué。

  “二……”

  我的身子不由自己控制地要站起來,卻被路星舊的手按下去,他從溝壕里跳出來拍拍身上的土說:“杜艾,這種遊戲沒有意義,該解決的問題總要解決的,就算是要打,也要把所有的怨恨解決了再打。你那邊有幾個人質,我這邊就出來幾個人,這樣雖然降低你遊戲的快感,但是我們也沒有那麼多時間可以làng費。”

  “好,果然很慡快。不過,這個一對一的遊戲,也是要有前提條件的。”杜艾笑出了聲:“葉玉潔也只能葉冰清出來,至於餘子漾也只能是他的妻子來救。而金如意嘛,你們不是還有個狠角色。”

  路星舊沉默著半晌說:“我們接受。”

  左英和右年得到允許放開我的胳膊,秦時月擋在我的前面,空曠的墳地里,我感到一種錐心刺骨的寒冷。

  “冰清……”姐姐哭著要撲過來,卻被杜艾扯住了胳膊:“杜艾是個魔鬼!他是個魔鬼!你快走不要管我。”

  杜艾的臉在火光中應現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溫柔:“玉潔,你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放開我姐姐,看在她曾經是你未婚妻的份上,你放了她。”我說:“就算你殺了她,你也得不到什麼。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的手上已經沾滿了鮮血,不要再濫殺無辜。”

  “二小姐真會說道,我怎麼捨得殺她。”杜艾說:“我不僅不會殺她,還要娶她,照顧她。”姐姐單薄的身子抖得如秋風中的落葉,杜艾的手指如毒蛇的芯子一樣在她光潔的臉上摩挲。她恨恨地看著他,幾乎要將銀牙咬碎。

  岳小滿此時已經按耐不住qíng緒說:“我已經按照你們的意思聯繫到了天狗,快把我丈夫放了,他什麼都不知道。”

  餘子凡瞪了瞪眼睛說:“這裡還輪不到你來說話,放不放人是少爺說了算。”

  杜艾滿意地點點頭:“余老大說的對,要怪就怪金如意偏偏在軍火上埋了頭髮絲地雷和子母地雷。只要我們安全的將軍火轉移走,他們都有活路。你們的人在暗處,只要他們的一走火,別說這幾個籌碼,連你們幾個都會被我的神槍手打成馬蜂窩。”

  我相信我的戰友

  金如意微微地笑起來,她是個高貴的階下囚,即使不施粉黛,也是個美人。卸下重重偽裝的金如意少了一身的妖嬈之氣,讓人突然覺得親切。

  “既然我的同伴們都在你的手裡,我自然會按照你的意思做。但是在這之前,我想知道幾個問題。”

  杜艾抖了抖肩膀上的雪說:“萬事死者為大嘛,只要我知道,一定會滿足你。”

  “我想知道,你從前口口聲聲說愛我,而現在卻說愛葉玉潔,你到底對誰是真心的?”金如意幽幽地嘆口氣了:“我閱人無數,自以為萬事都瞞不過我的眼睛,惟獨你卻讓我迷惑了。”

  杜艾眯起眼睛,冷風凍紅了他的鼻尖,只是這是個值得慶祝的日子,所以他的興致格外的高昂。他似乎很樂意揭開答案,遊戲進行到最後,也就是玩家最興奮的時候。

  他笑的chūn暖花開:“能得到路老爺和路家少爺同時賞識的女人,並不會是個簡單的角色。即使你偽裝成癰脂俗粉,再怎樣迷惑別人的眼睛,有秘密的人終究會跟別人不同。你接近我的時候,我就讓地下偵探社查出了你的真正身份,潛伏在路家的革命黨特務。美麗的女人無疑是最好的武器,你接近我是路星舊的意思,但是,除了接近我,你無非是想潛伏下來,為你以後的行動做準備。很好,這也正是我放任你接近我的理由。”

  “你答對了,可是你還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如果你不愛我,那你愛葉玉潔嗎?”

  “愛。”杜艾說:“我愛她。我愛她的天真單純。我和我父親本來打算和葉家好好的相處,各取所需。要怪就怪路家千方百計的要整垮葉家,讓我不得不走這最不想走的一步棋。想必各位都能想到,若我不想法子滅掉路家,那麼路家遲早會吞了這個實力遠遠不及他們的少將府。如果硬碰硬,我們不行。但是路大胖做的壞事可真不少,隨便讓地下偵探社一查,都可以讓路大胖被輿論的唾沫星子淹死。現在很多人都想路大胖死,已經不勞我費心。我只要手裡再握住這批軍火,你們說,目前還有誰能與我杜艾抗衡呢?”

  “權利真的有那麼重要嗎?”金如意的臉上都是諷刺和冷漠:“看來,我已經知道答案了。”

  “你現在可以專心地拆地雷了吧。頭髮絲地雷啊,那麼細的一根,只要一踏到,我們全完了。”杜艾沖他的手下們揮揮手說:“都把槍放下,免得走了火。暗處的人不會蠢到拿那幾個人的命開玩笑的。”

  金如意讚賞的點點頭:“你的顧慮的確很有道理。免的他們的槍走了火,我們的天狗的手一抖,你的命就歸了西。”

  杜艾臉上的笑容僵硬在當場,他身後的人紛紛都驚訝地端起了槍,餘子凡的臉漲成豬肝色向部下們吼著:“都把槍放下,別傷了少爺,都把槍放下!”

  杜艾的後腦勺上抵著一把槍,那把槍的主人正用痛苦的眼神欣賞著他的震驚。

  “杜艾,沒想到吧。”葉玉潔冷然一笑:“你千算萬算都沒算到,你的未婚妻是為了潛伏在國民黨的高層獲取機密才接受了這門婚事。很高興你讓我清醒了過來,讓我有勇氣結束掉你的xing命。”

  “你……才是天狗……”杜艾雖然不肯相信,還是慢慢的接受了這個事實。

  “對,我代號是天狗。在我的小妹桃桃葬禮之前,我就已經發現,秦時月和路星舊已經盯上了葉家。於是為了保險起見,我換了位置埋下了地雷,除了我,誰都不能取走這批軍火。只是革命黨內部出現了jian細,軍火的秘密已經bào露了,這個事qíng不容許再拖。我不知道可以相信誰,但是岳小滿是冰清的好朋友,於是認定她是我的下線,急著要與她見面。這真的是無巧不成書,正好報紙上刊登了你琵琶別抱的消息,爸爸和你父親都是要面子的人,不得不為我們解除婚約。於是趁這個時機,我不引起任何人懷疑的離家出走,為的是更好的行動。但是湊巧我又被餘子凡挾持了,所以我沒能bào露身份。”

  金如意呵呵地笑:“你沒想到吧。你知道我是革命黨的特務,你就應該知道,為了保護天狗不落入你的圈套,我願意犧牲自己。我相信,天狗一定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

  “為什麼?”杜艾不相信地說:“你為什麼這麼肯定?”

  “你一定沒有相信過任何人,甚至連自己的戰友都不肯相信。我其實並沒有對出天狗的暗號,我只是跟岳小滿對的普通的溝通暗號,她相信她的戰友,所以她只考慮了很短的時間就答應了我。我跟你不同,我知道,我的戰友一定會救我。況且,真正的天狗已經在你身邊,只需要一個眼神,我就能明白這次我們絕對不會輸。”

  葉玉潔與杜艾久久的凝視著。

  只聽到空氣中傳來一聲沉悶的槍響,杜艾的冷汗流下來。

  追溯著槍聲,餘子漾在岳小滿的懷裡慢慢地滑下去。岳小滿的槍應該留著子彈的溫度,她的悲傷到沒有表qíng。餘子漾手中的槍掉在地上,槍口指的正是葉玉潔。

  “你……”

  “餘子漾,你要記住,岳小滿永遠都是你的妻子。即使你和餘子凡用苦ròu計騙我出賣朋友,但是你知道嗎?你曾經說過,你說謊的時候眼皮會抖。”岳小滿撫摩著餘子漾的臉說:“子漾,睡吧,我會原諒你的。”

  餘子凡看著弟弟在岳小滿的懷裡抽搐著,這幾乎是在一瞬間發生的事qíng。餘子漾舉槍的時候,岳小滿的子彈已經穿過他的心臟。岳小滿從未跟我講過,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是jian細。因為她忠於她的組織,組織里的秘密已經超越了小姐妹之間可以講的悄悄話範疇。我們都長大了,知道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

  而岳小滿也因為守住了她應該守的秘密而變成可以被戰友信賴的人。

  她是對的。

  這不是我的岸

  那個晚上靜悄悄的開始,卻只用了一顆子彈就結束。

  第一次殺人,殺的卻是自己的丈夫。這算不算人間慘劇?如果算的話,那麼接下來的日軍進駐上海就應該是世紀浩劫。

  次日葉家莊舉行了盛大的葬禮,除了哭聲,他們還看到一個瘋瘋顛顛的女人在葉家的祖墳里笑著講故事。她坐在葉桃桃的墳前,用手指扒開墳頭上的雪,然後用手指梳理著gān枯的荒糙,就像是給自己的女兒在梳頭一樣。

  三姨太經受不住喪女之後又喪夫的打擊,瘋了。

  下人們都說,三姨太真是痴qíng。

  可是葉家不願意再管這個瘋瘋傻傻的女人,於是葉玉潔就把她帶到上海親自照顧她。我們重新翻蓋了葉家的房子,走在花園裡似乎還能聞到煙火的味道。姐姐再也不是天狗,她又變成單純的葉玉潔。她每次推著三姨太在花園裡散步,三姨太總是喜歡摘花戴到頭上,只是,她有一個軟肋,不能看到七八歲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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