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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老太太放了雙金色細閃兩片的高跟鞋在地上。

  「試試這套?」她問南煙。

  南煙點頭。

  她取下旗袍,拿好旗袍和鞋,進了換衣間。

  因是回國後新量的尺碼,這條為她獨家定製的旗袍非常合身。

  換衣間裡的全身鏡照出她此刻的模樣。

  旗袍勾勒出她窈窕有致的身段,腰線迤邐,胸線起伏,令人浮想聯翩。旗袍開叉到膝蓋上方十厘米左右位置,不過於嫵媚妖嬈,也不會襯得死板保守。走路時,露出她細白的腿部線條,她皮膚如上乘的羊脂玉,細膩白皙,和旗袍的紅色相互映襯。

  南煙在做旗袍之前,並未對旗袍產生過好感。

  哪怕她學了近一個月的旗袍,做了一條旗袍,比起喜歡旗袍,更多的是做完旗袍的成就感。

  而此刻,她能清楚地感知到,自己是喜歡旗袍的。

  為什麼她如此確定是喜歡呢?

  因為她腦海里已經在想,等她訂婚那天,穿這條旗袍時,她的心情了。

  人或許是自戀的動物。

  南煙尤其自戀。

  她覺得那天的她,一定是星河裡最璀璨的那顆明珠。

  想到這裡,南煙迫不及待,想要讓奶奶看看自己穿這條旗袍的樣子了。

  她推開門,踩著雙十厘米高的高跟鞋,如履平地地走出去。

  來到沈老太太面前,轉了一圈:「奶奶,您看這條旗袍穿我身上漂亮嗎?」

  陽光由敞開的門外照入室內。

  沈碧華朝光而坐,南煙站在光里轉了一圈,漂亮的像個公主。

  沈碧華戴上眼鏡,又細細地觀察了許久,邊看邊嗓音里溢出讚美之詞,而後,扶著鏡框,很是疑惑地問南煙:「你剛剛叫我什麼?晚照。」

  晚照。

  蘇晚照。

  那是南煙媽媽的名字。

  南煙登時如墜冰窟。

  激盪的心情霎時一掃而空。

  陽光分明是有熱度的,照在南煙身上,南煙卻察覺不到熱。渾身上下,是密密麻麻的冷,由脊椎骨往上,滲著砭骨的寒。她站在那裡,光拉扯著她的身影,沒有一絲風的傍晚,她的影子卻顫個不停。

  喉嚨里像是含著沙,南煙艱難又艱澀地問:「晚照……嗎?」

  沈碧華笑:「怎麼了,晚照?是不喜歡我叫你的名字嗎?」

  南煙雙眼蒙著一層霧,她嘴角艱難扯著笑,若無其事般地搖頭:「沒有,很喜歡。」

  沈碧華走到南煙面前,幫她將旗袍掀起的褶皺鋪平整,動作溫柔又細緻,邊整理邊說:「一想到你再過幾日就是我的兒媳婦,我真是開心得不行。你是不曉得,這幾晚我都開心的沒怎麼睡好。我總說長庚這不好那不好,但他看人的眼光是一等一的好,給我挑了個這麼好的兒媳婦回來。」

  「哎,長庚,我剛說到你,你就來了。」沈碧華的視線越過南煙,往門外看。

  南煙僵硬著身子,轉了過去。

  門外,齊聿禮寡淡的臉,眉頭微皺起。

  沈碧華朝他招手:「長庚,快過來看看,媽給晚照做的旗袍,是不是很合身,很漂亮?不過我覺得不是旗袍漂亮,是你家晚照漂亮。」

  齊聿禮顯然對這兩個名字非常陌生。

  他望向南煙。

  南煙雙眼裡,寫滿了天崩地裂的絕望,以及,苦苦哀求。

  齊聿禮藏著滿腹疑惑,緩步上前,配合著沈老太太,說:「嗯,很漂亮。」

  沈老太太欣賞著南煙,忽地拍了下額頭,「我說好像缺點兒什麼,我嫁過來時的那枚玉鐲忘了給晚照了。你倆在這兒等著,我回屋拿玉鐲,很快就回來。」

  沈老太太急匆匆地離開,連眼鏡都忘了摘。

  她走路很慢,幾乎是扶牆走的。

  待她離開後,齊聿禮回頭,眼前驀地有人影晃動,南煙仿佛失去支撐般整個人倒了下來。他眼疾手快,把她抱在懷裡。

  「怎麼回事?」他問。

  南煙放在他胳膊上的手無端收緊,十指扯著他的衣袖,用力到指節泛白。

  她臉上也毫無血色,聲音細若蚊吟,牙齒都在顫,一個字一個字艱難地往外蹦:「是……阿爾茲海默症。」

  說完後,她眼睫一眨,一滴淚無聲無息地滑過臉畔。

  阿爾茲海默症。

  俗稱。

  老年痴呆。

  作者有話說:

  第二十七章

  南煙是在回國前一個禮拜接到了沈老太太私人醫生的電話的。

  電話里, 私人醫生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說,「老太太最近老是健忘, 和齊老爺子約好去畫展看畫, 結果齊老爺子在畫展外等了半小時都沒等到她。電話打過去,老太太才記得有這事兒。」

  「體檢的時候,老爺子提了一嘴這事兒。人老了記憶力衰退是很正常的, 但我以防萬一,還是給老太太約了幾項檢查。」

  「沒想到最後種種數據都指向一個。」

  「——南煙,你奶奶現在是阿爾茲海默症早期。」

  「……」

  「……」

  一切都是虛的。

  金錢,地位, 前程都是虛的。

  對南煙而言,家人才是最重要的。

  她年幼時父母雙亡,只有奶奶還陪在她身邊,所以南煙毅然決然地放棄了一直以來都渴望的工作, 哪怕名譽世界的婚紗大師Victoria Meng苦苦挽留, 也無濟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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