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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時過境遷,回頭看看又仿佛什麼都可以放下。

  尤其是在她打破「亭修暮晚」這個結界後,當得知身為父輩的他們已經過世這麼多年,卻好像依舊活著一樣在拼命保護他們時,她還能輕巧地將這個「恨」字說出口麼?

  「我爸和你爸……當年合力為我們留下了後路,如今的一切都在他們的計算之中,這我知道。」

  「不止是這樣。」岑鶴九小心觀察她的神色,終究選擇說出了實話,「原本道昌門的結局可以不至於這樣慘烈的。他們竭盡全力想要勘破天機,預測到不久的將來道昌門將會有一場災難,可是誰都沒想到容清河和陸雪嫣會是那兩個變數,更沒想到容清河的天賦這麼高,竟然真的能找到生門。所以我終於懂了為什麼我父親神機妙算,當年還是會離開酒宴獨自前往璄水。因為容清河太可怕,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逃出了天機之外,逃離了世間的法則。容氏和岑氏的陣法本就是互補相通,我父親遇難,容氏無法獨善其身。」

  容音默默聽著,「……所以,在千鈞一髮之中,我爸做了什麼決定,獨自一人完成了某個儀式,讓我活下來。」

  「還有我。」岑鶴九咬緊牙關,眼中卻有微光閃動,「這一段歷史容三叔沒透露給我,但我恰好是知道得最清楚的人,你知道為什麼嗎?」

  容音疑惑地看著他。

  岑鶴九深吸一口氣,「知不知道為什麼岑氏滿門被屠,唯獨我活下來了?因為容叔在我父親離開一段時間後覺得不對,讓易晚阿姨提前把我帶走,藏在容氏祠堂里。後來容叔安置好你隻身返回祠堂,我看到了他那個儀式的全過程。原本他是讓你躲在地窖里的,容叔囑咐我等儀式結束後就帶著他給我的東西去找你,然後和你一起離開璄州。沒想到你也是直覺驚人的,預感到有什麼不對,哭著追著容叔跑到了祠堂。」

  容音對這段敘述印象極為模糊,甚至可以說是好像在夢裡經歷過,只記得一些碎片畫面,「可是後來發生了什麼……我一點也想不起來了。」

  即將揭露最殘忍的部分,岑鶴九還是停了停。

  「你真的沒有印象了?」

  「是啊,一點印象也沒有。我只隱約記得,容氏祠堂是我見父母最後一面的地方。」

  「那天……容叔在祠堂里的術法完成後,就有了後來保護你和宛宛的兩隻鐲子。」

  「這鐲子上的術是禁術?不是用符籙加持弄出來的?」

  岑鶴九苦笑,「什麼符籙能有這樣的加持效果?」

  容音心裡咯噔一下,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瘋狂蔓延,「那是……」

  後半句她問不出來。禁術非傷害性命不能成,容音喉中如哽住巨物,塞到心裡發脹眼睛發酸,再開口之前眼淚已經洶湧而出。

  容音最大的優點,就是擅於接受事實,自己給自己揭開傷疤,露出底下醜陋的暗瘡。

  「我媽媽……做了祭品……」

  岑鶴九不忍地抬頭將眼淚壓回去,沒有作聲。可沉默已經代替他作了回答。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容音縮到床角抱膝,眼前模糊得如同大霧漫天,記憶中最關鍵的那一部分終於通了開來。

  易晚以人命做祭奠凝成靈器保護她,她沒有丟下容音逃走,而是一直都陪伴在容音身邊保護她。容亭修在完成這個儀式後,一是出於痛失愛妻摯友痛苦至極,二是耗盡體力完成禁術不想淪為惡人的階下囚,三是觸犯禁術愧對道門,當場選擇自裁與易晚同去同歸。

  岑鶴九走過來,看著容音縮成人類在極度脆弱時選擇自我保護的動作,不由想擁她入懷,不想容音如同受驚的兔子,反應巨大地往後縮去。

  他只得收回手,靜靜地坐在床邊陪著她,「當時你目睹術法後暈了過去,我也大概預測到我自己的親友發生了什麼,心裡擔心我父母的安危,就收起鐲子把你藏了起來,自己再次跑到璄水邊尋找我父親。可是我沒想到,我父親叫我回酒宴上喊人,竟然是與我的永別。我看到他的屍體,知道人已無生還可能,就拼盡全力把太虛劍帶了回來。可是再回到祠堂,卻發現你已經不見了。我將鐲子藏在容氏祠堂里,一面期待你當年是自己甦醒過來逃走了,一方面一直在找你……」

  當時容音年紀太小,後來看狀況,是她在祠堂里受的刺激太大,記憶產生了空白和錯亂。極度複雜的感情致使她連父母的長相都記不清,而對這段殘忍術法的排斥又使得她下意識排斥鐲子帶給她的感覺,潛意識在告訴她,這東西奪走了易晚的生命。

  容音腦袋裡嗡嗡作響,眼前也一片發花。她把臉埋在雙膝之間,雙眼泡到發酸,心臟抽搐著疼,已經麻木。

  岑鶴九繼續說道:「所以其實這些年我一直都和容三叔有聯繫,他們知道是容清河叛變後,想做局引他出來,也想把你找回來。但是又怕打草驚蛇讓他發現不對勁,道門裡的長老其實都猜出容清河是恨容家,但是礙於容家的地位和你的血脈,想踩在你頭上上位。當年容叔和易晚阿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你,如果你真的在他手裡,和容氏再扯上關係很可能會對你不利,所以這些年放出的消息一直只是隻言片語,只說容叔是觸犯禁術自裁,而你也和容氏沒有任何關係。」

  容音一言不發聽著,痛徹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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