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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的時候不知道裡面會是這種情況,手電筒一個未必夠用,存糧也許也不夠,火摺子也得多拿幾個。

  因為容音還發現,越往裡走,陰氣越重的地方,這些藤蔓便越不安分,甚至有的已經開始向她蔓延,試圖貼近她的皮膚攫取生氣。容音絲毫不懷疑,若是到了陵墓之中的陰氣大盛之地,這些東西會一撲而上。

  容音試探著往前邁步,身後的腳步聲便又緊隨響起。

  她轉身,腳步聲戛然而止,身後空無一人。

  難道是修煉大成以致於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匿形的惡鬼?

  容音雖然性子生猛,但畢竟不是單純有勇無謀的莽夫,她不會任自己陷入為人魚肉的處境。她摸出羅盤想定一下位,舉在胸口平託了半天,但是羅盤上的指針卻像失靈了一樣,轉了幾圈也停不下來,最後搖搖晃晃地好似定了一個方位。

  指著的卻是容音。

  那指針仿佛頃刻間化作一道劍光穿透她的胸腔,一記靈光閃現將她帶回重遇岑鶴九的那個午夜,他手心裡的羅盤指向她的胸口,他用最動聽的聲音說出最富猜疑的字眼,「你這裡,有鬼。」

  陰風貼著耳後擦過,容音裹著羽絨服還是猛地打了個寒顫,她驚恐地轉頭,看見的卻只是黑黢黢的鬼蜮,幽暗陰森,讓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九歲之後的日子。

  難道真的是她自己心裡有鬼?是這些年來她其實一直都沒有忘記過去的生活,內心早已腐爛發臭,如果剝去日頭下的外表,她的內里已經根本不能算是個活人。

  頭頂的枝枝蔓蔓緩緩爬動,把容音所站的方寸徹底封成一個交疊無縫的空間,從藤蔓間隙中滲透的日光連最後一絲也不見了,在滅頂的黑暗之中,容音聽見自己因為慌亂而喘息的聲音。

  她以前不會這樣的。換做以前的她,會不顧一切地見神殺神見佛殺佛,跟別提擋路的不過是些不懷好意的小嘍囉。

  可是是從什麼時候她變得怯懦,是因為遇到了岑鶴九嗎?是依賴給她養成的壞習慣嗎?依賴會使人軟弱和退縮,關鍵時刻,只想逃避。

  容音從隨身的包里摸出手電,但不知不覺間雙手早就在陰冷之中變得冰涼,一下子沒抓住,手電筒滾落出去。

  容音忍著眼眶裡發酸的感覺,慢慢蹲下去,試探著到處摸手電筒,好不容易摸到,拿在手裡才發現電池摔出去一個。

  摸黑找手電筒還有點希望,要是真的要找一個到處亂滾的電池……饒是平時三無如容音,也忍不住捂著額頭暗罵了一聲娘。

  在她悲憤低頭的時候,前方突然浮現一點微光。

  容音愣怔地抬頭,看見白光由近便遠,那一團白光中間的人面目和身形都是模糊的,卻能隱約看出是個女的,飄動之間,可見腕上一點銀光珠紅。

  容音「騰」地站直了身子,「玉娘?!」但剛喊出口,聲音就卡在喉嚨里,「不……」

  第60章 雙蕖怨24

  很奇怪,那女人臉上明明是模糊不清的一團白霧,容音卻好像能夠撥開雲霧看清底下的眉眼,柳眉杏眸,巧笑倩兮,笑起來的唇角弧度很像她。

  啊……為什麼呢……她是在照鏡子麼?

  容音陷入一種半夢半醒的狀態,著迷一般地打量面前的白光,在幾次試探之後很快推翻了鏡面的假設,因為那女人只是看著她笑,眉眼溫柔。

  這樣溫柔的眉眼,卻和容音一點也不像,是啊,因為凡是見過容音的人,都要感嘆一句她那一對眉眼是生得何等銳利,和容亭修如出一轍。

  只是生在一個天生命格詭奇的女孩子臉上,太煞。

  事實也證明,她這一生,確是太煞。

  煞走了身邊所有親近的人,終得與魔鬼在地獄裡共沉淪。她破開了那個血腥如地獄的世界,終究還是要被拉回去,她逃不出的從來都不是那個人的控制,而是宿命。

  可這一刻,即便知道是逃不出的宿命,她也心甘情願啊。

  剛才奮力忍住沒有湧出眼眶的眼淚終是在此時噴涌而出,容音哽咽著,甚至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著魔地向那團白光走去,那個最陌生而又最熟悉的稱謂終於溢出唇角。

  「媽媽……」她的聲音像一頭遍體鱗傷的小獸,嗚咽著向著只屬於母親的溫度里瑟縮。

  「媽媽,這麼多年,你到底去了哪裡?」

  「你為什麼要丟下我?」

  女人不說話,只是看著她笑,如同很多次容音闖禍後向她撒嬌時一樣,如同很多個夜裡容音非要纏著她一起睡時一樣,如同容音最後一次在容氏祠堂里看見她時一樣。

  易晚喜穿素色。記憶中最後一次見到的易晚穿著一身白色的旗袍,胸襟上繡的是容音不認識的花樣子,嘴裡說著容音聽不懂的話。

  經歷過一場場變故驚嚇後,有一些關鍵記憶也早已模糊不清了。

  「媽媽,我好想你……」容音這麼多年受過很多傷,也如同死屍一樣無助地躺著,從鬼門關回到過人間,但沒有一次哭得這樣肝腸寸斷,甚至憤怒到悔恨為什麼當年活下來的人偏偏是她,「我好想你……這麼多年,你想我嗎?」

  她跟著白光亦步亦趨,手電筒掉落在血腥味濃重的泥土上發出悶響,容音像沒意識到一樣,仿佛對外界的一切失去了反應。

  不知走了多久,她腳下驀然一空,失重感席捲而來,連淚珠都向四面飛散,容音在落入黑暗的一剎那間卻沒有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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