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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段視頻。
窗外傳來細碎錯亂的雨聲,雨點拍打在玻璃上,夜色是濃墨一般的黑。
她伸了個懶腰,隔著玻璃,用手擋著光看雨景,鏡頭對著她的背影。
店主感嘆:「這麼大的雨,我都琢磨著今天不開門了,結果你又跑來了。」
魏惜輕飄飄道:「我儘量每天都來,怕來不及。」
店主忍不住好奇道:「你都喜歡他什麼呀?」
魏惜仰起下巴,頭髮散著,後腦勺圓潤:「嗯......很多很多,有點複雜,我說了你會覺得我幼稚。」
第三段視頻,鏡頭猛顫一下才穩住。
店主疼惜責備的聲音傳來:「你看看你,手都劃成什麼樣了,我讓你戴手套你不戴。」
鏡頭對著她的手指,上面有很多長長短短的劃痕,血已經擦掉了,只剩下白色的破裂的痕跡。
她的皮膚那麼細嫩,那些細小的痕跡在燈光下格外清晰。
魏惜滿不在意道:「沒辦法嘛,我是生手,帶手套做不好,總是嵌不上。」
店主:「要不我借你錢你買一個得了,將來有錢再還我。」
魏惜搓了搓手指,把劃痕藏起來,固執說:「那不一樣。」
薛凜想起她手上的痕跡。
他不是沒看到,只不過她神態自若的解釋說是整理錯題弄得。
他輕而易舉的信了。
沒再問問,沒再多想。
那時她每天手上帶傷,他拉著她的手時,她偶爾會微微一縮,痛得皺眉。
可還不等他怔忪,她就恢復了自然,更緊的回握住他。
第四段視頻。
她眼前的木塔已經小有規模,廢棄的木條碎屑堆成了小山,她的手法也越來越熟練。
店主圍著木塔拍了一圈,才將鏡頭對準她:「不錯嘛,一眨眼都像模像樣了。」
魏惜謙虛道:「謝謝姐姐幫我。」
店主拉把椅子坐在了她對面:「我現在很期待那個重要的人收到禮物時的樣子,你一定要拍給我看。」
魏惜眸中帶著狡黠的期待:「好。」
店主意味深長地逗弄她:「他可真幸運,被你這麼優秀的女孩喜歡,你還花這麼多時間給他做禮物,換成我,我才懶得做呢,直接砸錢買。」
魏惜目光明亮,十分鄭重道:「我現在最值錢的東西就是時間,我願意花費時間為他準備禮物,這是我能給的最好的。」
......
四段視頻都很短,確實是店主百無聊賴時拍攝的,沒有什麼主題,也沒有規律。
她濃重深厚的情意,一個多月的辛苦堅持,最後只留下這四段視頻,他僅僅窺見一隅。
薛凜望著暗掉的視頻看了很久,等他回過神來,淚水從眼底滾落,砸在地上,他感到無所適從的空虛和慟痛。
她大概很期待他驚喜的樣子,但他給了她什麼呢?
他問她,你的喜歡是價值五千塊錢的喜歡嗎?是跟林佳禕交易的那種喜歡嗎?
他在表白那天就強行吻了她,像是刻意在她身上留下標記。
他提議每天早晨要在校外碰面,然後故意耗著她遲到,看她面對韓春平時的心虛緊張,磕絆遮掩。
他約她去人來人往的地方約會,明目張胆地拉她的手,看她心驚膽戰,面紅耳赤。
他讓家裡的豪車每天送她回家,讓小區里進進出出的鄰居都知道,她是他的。
他看著她驚訝,懵懂,害羞,享受她因他而左右為難,輾轉反側,手忙腳亂,情緒起伏,他仿佛是在用這種方式確認自己在她心裡的分量。
然後,他還揣摩她用情幾分。
他自以為在不動聲色地加深她的愛,卻不知道她的愛原本磅礴,只是在他的忽視和誤解下逐漸坍塌。
等他回過神來,已經什麼都失去了。
薛凜茫然垂下頭,將頭埋到手肘的位置,脊背孤寂地顫抖著,垂著的手指近乎自虐似的按壓著骨頭,骨節發出可怕的悶響。
店主遞給他一杯溫水,平靜地敘述道:「十一月九號那天,木塔鍍完漆,我讓她來取,她卻跟我說,對不起,她不要了,看見這個木塔,她就會想起有多喜歡你。」
「我始終覺得很遺憾,這一個多月的付出不是假的,那份準備許久的真心不是假的。於是就想,有沒有什麼辦法,讓本該收到禮物的那個人看見。」
「可惜我連那個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出於無奈,只好將這件作品送去參展,寄希望於看展的人中會有那個人。」
薛凜紅著眼睛,聲音克制著顫抖:「......謝謝。」
店主:「我不知道你們倆還有沒有故事,把這些事告訴你很冒昧,但看得出來,你很在意她。我曾經跟她說,浪漫無往不勝,現在這件禮物送給你,作為交換,希望有一天你來告訴我,她快樂幸福的樣子。」
薛凜硬是留下了一筆錢,作為店主珍藏這份心意的感激。
然後,他將木塔拿回了家。
回去的路上,天空下了太陽雨。
雨水毫無預警地潑灑下來,將他徹頭徹尾淋了個透。
他顧不得別的,下意識弓著背,用自己的身體將她做的木塔護在懷裡。
到了家,他來不及擦乾雨水換件衣服,立刻狼狽的給她打去電話。
他想跟她說對不起,想說他錯了,想說他錯過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