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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凜懶散一笑,叉了一顆蜜瓜,捏著叉子在手裡把玩,也不吃:「小時候去太多了,沒意思。」
無數建築系學子心馳神往的工作單位,薛凜卻已經逛膩了。
薛盛衛若有所思,倒也尊重薛凜的意見:「那你想去美術館還是設計院?」
薛凜輕吐一口氣,將叉子放下,玩笑似地說:「水族館怎麼樣?」
薛盛衛一愣,轉瞬又有些驚喜。
他一直覺得薛凜鋒芒太甚,思慮太深,被孟棠之教育的成熟過早,身上沒什麼孩子氣和年少灑脫。
當然,教育是孟棠之的專業,薛盛衛不敢置評,不過他確實希望能帶著兒子旅遊,滑雪,玩帆船,看極光,盡情享受生活,而不是把薛凜關在各種培訓班裡,填塞技能。
別人家孩子六歲的時候,還央求著父母買玩具,玩遊樂場,跟爸爸打打鬧鬧,親密無間。
可薛盛衛每每興致勃勃地邀請薛凜一起出門,薛凜總是蹙眉,小聲說:「沒意思。」
薛盛衛很遺憾,他們父子從沒特別親昵過。
他是想薛凜接他的班成為建築師,薛凜也確實有天賦,可建築設計是門藝術,藝術就需要感性,敏銳觸覺,和無法言明的靈感火花。
薛凜顯然缺乏這方面的靈動,如果無法改變,將來就不會有太高的建樹。
薛盛衛鼓勵:「水族館好啊,看看海洋生物,感受生命,海洋是個很大的主題,很多傑出的設計師都以此為核心創作出了不朽的建築。」
薛凜挑眉:「是嗎?」
薛盛衛:「當然,你也不必以學習知識為目的,去了就好好玩。」
薛凜斂起玩笑的表情,喃喃道:「你說的。」
薛盛衛:「嗯?」
薛凜手指搭上滑鼠,眼睛眯起來,定格在水族館的選項上:「是你讓我選的。」
薛盛衛笑道:「怎麼,怕你媽不同意?」
時間跳到晚上九點,選課系統剛好開啟,薛凜連續刷新幾下,食指一動,選定了水族館。
片刻後,顯示選課成功。
薛凜盯著成功的提示看了一會兒,突然又開始後悔。
他到底在犯什麼病?
難不成他還真愛看那些魚游來游去,聽著一群小孩子咋咋呼呼,走馬觀花地了解那些工作人員的生活日常?
他賭氣似的去點航天中心的選項,可惜買定離手,再不能換了。
他手一松,將滑鼠推走,皺眉不悅地看著教務系統。
倒是隨了她的心愿,讓她賺得林佳禕的一百塊錢。
薛盛衛失笑:「怎麼又不開心,我也不是逼你選,還不是你自己想選嗎?」
薛凜瞳孔一縮,抬手扣上筆記本電腦,自言自語:「就當信守承諾了,反正是最後一次。」
最後一次,對她釋放善意,因她而心軟愧疚。
闌市早春多風,晚間颳起大風,氣溫卻上升了兩度。
沒幾日,樹梢掛上青色,生命的氣息開始流淌。
每月十三號,是魏惜管魏銘啟要撫養費的日子。
她已經十七歲,這筆小錢魏銘啟也給不了多久了。
但蚊子再小也是肉,父母離婚後,魏惜才真正體會到錢有多麼珍貴,自己以前有多麼不珍惜。
明明是法院判定魏銘啟支付撫養費,可現實卻是她每次低聲下氣的要錢。
每到這天,魏惜都覺得很難熬,心中的憤怒像沸騰的岩漿,把她自己都灼傷,卻半點不能發泄出來。
她盯著手機看了很久,才深吸一口氣,調整情緒,給魏銘啟打電話。
嘟聲響了八次,魏銘啟才接起。
「阿西啊,找爸爸什麼事?」
魏惜繃著臉,嗓音平靜,淡漠道:「這個月的撫養費。」
魏銘啟頓了頓,疲憊地嘆息一聲:「你找爸爸,就只有這一件事嗎?」
魏惜並不和他聊父女情誼,任何一絲心軟,都是對姜頌辛的背叛:「撫養費。」
魏銘啟笑了一聲,魏惜聽到了辦公室椅子的搖晃聲。
她去過一次魏銘啟的辦公室,空間很大,貼著牆有一面巨大的書架,上面擺放書,馬克杯,插花筒,紅酒,這幾樣東西搭配的很有品味,每一樣都價格不菲。
魏銘啟本不是有生活情趣的人,現在想想,那分明是有女人打理過的樣子,只是當時她沒想那麼多。
她那時剛從蓉市回來。
魏銘啟在她幼兒園時因工作調度去了蓉市,預計要工作很長時間,於是他們舉家搬去了蓉市。
可在蓉市呆了三年,魏銘啟突然又想創業,他的人脈關係網都在闌市,從闌市起步更容易些。
但那時魏惜和魏純宇都開始上小學了,南北方的教育進度不一致,魏惜又更習慣蓉市溫暖的氣候,所以姜頌辛就帶著他們姐弟留在了蓉市,只是每次寒暑假與魏銘啟團聚。
魏銘啟出軌就是在長期兩地分居的階段。
魏銘啟嘆息,用長輩的口吻教育她:「阿西,一千塊錢的撫養費,夠你以前一天的花銷嗎?女孩子要金貴一點,這段日子苦也吃夠了,以後跟著爸爸,還能過以前的生活。」
魏惜麻木地聽著,胃裡卻一直犯噁心,忍耐了一會兒,她開口:「我知道你為什麼一直想帶我走,因為我成績好,有天賦,玩笑時說的好點子都被你挪用到了設計里,你覺得我像你,比魏純宇好調教,能接你的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