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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郗珣也以為如此,以為女郎生來就是端莊文靜的。
可等到他真正教導過眼前這位小姑娘,才知這一切不過是世人自欺欺人掩耳盜鈴罷了。
他不願過多的干預,給她束縛上諸多規矩,將她教導的一板一眼,看似是規整了性情,其實何嘗不是借著外力,將她變得與這些世俗、人情一般模樣?
規矩端莊,謹慎婉柔,這便是女郎該有的本性了?
不過是世間女子的無奈之舉。
郗珣本想著就看她一眼,這一看卻又看了許久都沒收回視線。
燕燕輕盈,鶯鶯嬌軟,小姑娘穿著淺紫七重錦繡綾羅紗衣,紫衫罩體香羅碧。
他也著實詫異,原以為這般可愛嬌憨又難得漂亮美好的小姑娘,送回她父母那邊,沒人會不喜愛偏疼的。
可事實是她受了委屈,也不開心。
縱然瓏月不與兄長說,他總是知道的。
先前聽聞她與姐妹間的不愉快之事,他心中陰鬱,卻也不好插手干預。
小孩兒便像是那些鳥兒,總歸要放手叫她自己去融入族群,去與小姐妹交心。
就像當年她與郗琰一般,不也是從互相討厭,互相嘲諷,一步步艱難走到互相看順了眼。甚至有了二人的機密小話,時常好到連郗珣都暗自吃醋的?
後來聽聞小姑娘將人懲罰了一頓,想必以為她是消散了氣。
她總是這般,脾氣來的快,散的也快。
可她回府第二日了,仍是眼中有愁苦的模樣——
小姑娘不知是夢見了什麼好吃的,在夢中好似品味起來,舌尖不受控制的舔了舔唇畔,染下一片光盈水潤,紅唇嬌艷誘人。
這般倒是叫郗珣看的有些心浮氣躁,他挪開視線,聽著院外長汲的通稟聲兒,輕捏了捏她的腮幫子。
「小孩兒睜眼,你的湯圓來了。」
小孩兒睡得香甜,才聽不到。
郗珣便接過長汲遞到跟前來的碗,勺起一個圓滾滾白胖的湯圓在她鼻尖轉了轉。
真是小孩兒心性,總覺得外頭的吃食比府里的好吃,非得鬧騰著,說是在坊間食肆中吃到的湯圓比王府里做的好吃。
瓏月睡夢中聞到香味,兩臂軟軟的動了動,睡眼惺忪的睜開眸子。
她嗓音帶著孩童的撒嬌,也有半夢半醒的媚骨頭,「嗚,瓏月要阿兄餵我。」
她語罷,笑嘻嘻的張開嘴,露出兩排小巧潔白的貝齒和粉嫩的牙肉。
郗珣將湯圓給她餵進去,誰料她只咬了一口就鬆開了,蹙起眉頭來嘟囔:「這是蓮子餡兒的,不好吃......」
郗珣便重新給她勺了一個。
瓏月一口咬下去頓時驚訝,「阿兄你怎麼知曉這個是芝麻餡兒的?莫不是你偷偷咬破了皮嘗過了才給我吃的?」
郗珣被這小孩兒胡鬧糾纏忍得笑起,他說:「重量不一樣。」
約莫是上京蓮子價貴,便往裡摻了其他的,店家怕人覺得不划算,是以加多了幾分量。
小孩兒這嘴刁的自然不喜歡吃。
瓏月被哄得一顆顆的只剩下那些蓮蓉餡兒的,秉承著不浪費的原則叫她阿兄替她吃了去。
吃完湯圓,瓏月慢慢舔著唇瓣上殘留的絲絲甜意,望了望外頭有幾分陰沉的天色,她忽的心生歡喜。
此時她忘了她阿兄那麼長的話:這種事要等成婚以後,要一步步來,你如今還小,便是走過三書六禮,最快也要一年半載,且白日可不做此事。
瓏月只記得最後一句,白日不可親嘴,那天黑總可以了吧?
「阿兄,如今天暗了!」
郗珣清冷起眉眼,一副無動於衷的冷漠:「不可!」
「可我心裡難過,只想要阿兄親一下也不行麼?」瓏月眼眶中濕漉漉的,嗓音綿軟透著哭腔,一副她不能得償所願就要立馬落金豆子的模樣。
夜風拂窗,吹動長案上幾卷捲軸,將書頁翻得嘩嘩作響。
長汲守在書房外許久,心中估摸著那湯圓也該吃完了,什麼時候喚他入內收拾碗碟?
正思忖著,忽的聽聞內室一陣碗碟脆響,他一驚,當即什麼也顧不得,便匆匆走入長廊。
經過外敞的花窗,長汲的腳步忽的一頓。
只見那扇明窗內,長案之上書籍散亂一地。
少女纖細的腰肢被抵靠在紫檀案邊。
一身紫蘿紗衣衣領微松,披帛延綿散落去了地錦雕花之上。
她仰著皙白脖頸,粉腮通紅,鬢髮微亂,後腦被一隻手壓著,好叫她不被蠻力衝撞的往後倒去。
無力地坐在男人膝頭,桃唇也才勉強與那人一般高。
二人對面而坐,面容交錯抵靠在一處,正是忘情地不分你我。
連碗碟捲軸摔了的聲響,竟也沒發現。
作者有話說:
第62章 毒計
常令婉這幾日倒是恢復了往常的模樣。
她謹記父親的話, 日日端著自己親手做的糕點藥膳往李氏院中去請安,只是李氏總稱病不見。
令婉對李氏的孺慕之情絲毫不作假。
自記事起,李氏就一直充當著令婉母親的角色, 李氏為人柔善彼時也沒有女兒,對這個不是自己肚皮里出來的從不苛責對待, 甚至極有耐心。
自小, 她就喜歡李氏。
那些年六妹妹走丟,母親心情鬱郁, 是她陪在身邊,李氏頭疾, 也是她四處尋了藥方子熬治藥膳給李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