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頁
「王爺卯時一刻便去上朝。」
瓏月『呀』了一聲,赤著一雙足在榻板上找了半天的鞋,她嘟囔道:「昨晚不是叫你們早點叫醒我嗎?」
拂冬忍無可忍的朝她翻了個白眼,「奴婢叫的您,您聽,嗓子都冒煙了,姑娘難不成沒聽見?」
瓏月訕訕的笑,替自己挽回面子:「也不知是怎麼的,我在宮裡睡覺總睡得少,回了王府可能是將原先的睏倦給補了回來。」
這可不是假話,這京城的燕王府說來也是她頭一回來,可她卻一點都沒有陌生的感覺。
以往阿兄幾乎每年都要來京城一遭,卻從不帶自己,瓏䒾蕐月心中覺得京城皇帝老兒的腳下,定然是個天宮一般的去處。
阿兄不帶自己來天宮,自己難不成還不會自己來?自己這不就來了麼?
可真當她來了這京城,卻被困在禁庭連外邊都未曾看過。
今日好不容易等到兄長回來自己能跟著出宮,又是傷了腿腳了,連出府都不能了。
瓏月心裡將自己能想到的好玩的都想了一遭,最終幾個婢女將她激動的想法按下,按著她不顧她的掙扎將她腿上重新上了藥,本只是輕傷,換藥時仍疼的瓏月齜牙咧嘴。
「姑娘如何你也要忍上幾日,等這傷好些了才能出府,到時候您想去哪兒玩都成?」
瓏月一聽心中更是將那昌寧郡主罵了一遍。
「那個謊話精!老毒婦!不知她有沒有被她爹揍的哭鼻子!」
她院子裡的丫鬟原先都不知還有這麼一回事,如今知曉自然是心疼氣憤的,拂冬本就是個幫親不幫理的,一聽有人欺負瓏月,當即插著腰將昌寧變著法的從頭到腳都罵了個遍。
拂冬說完給瓏月出主意:「雖然出不了府,但咱們王府可大了,有好幾個池塘,昨兒個我還看見池塘里有魚呢。」
瓏月一聽,氣鼓鼓的臉消散了不少,她說:「那我下午就要去抓魚,晚上要吃烤魚。」
錦思瞪了拂冬這個出餿主意的一眼:「抓魚也要等傷好些了才能去,主子實在閒得慌可以去賞花。」
瓏月一聽當即連飯也不想吃了,杵著兩條傷腿呵斥呵斥跑去了兄長院裡待著。
大總管元汲今日一大早便出府採買,估摸著晚上也回不來,郗珣院中的侍從自然沒有人會攔著這位。
瓏月一路暢通無阻的溜進去,便瞧見殿內正中立著一青鶴九轉鼎爐,清一色的紫檀榻椅博古架。
整個室內沒有簾幔,更沒有彩繡,通一色的木漆色,簡樸低調。
仔細瞧來,與天水時的西苑處處都見相似的痕跡。
兄長好書法樂曲,喜鑽研薰香藥理,如今世族們崇尚的風雅,兄長皆是精通。
奈何瓏月作為被他親手教養長大的妹妹,沒有繼承才華橫溢兄長的模樣,無論是書畫還是琴棋,皆是十分平庸。
唯一好一些的騎射,昨日被幾位惡毒的娘子們一番戲弄,瓏月深覺丟人,如今都不好再提起了。
那她還會什麼呢?
瓏月拖著臉頰想了一下午,最終自己放過了自己。
暮色四合之際,郗珣回了王府,自屋外踏入一眼便見道有一個小身影趴在那兒。
趴在他處理公務的長榻上。
小孩兒單手托著軟嫩的腮,另一隻手裡拿著筆正給一個個柑橘畫上各種古怪的鬼臉。
一雙藕白的小腳丫穿過鏤空的榻幾底部,翹起來晃悠來晃悠去,瞧著好不愜意。
郗珣輕咳了一聲,瓏月一聽這聲音連忙丟了筆,雙足利索的鑽出榻幾,縮回裙擺中,乖乖坐直,「阿兄回來了!」
一會兒她又說:「阿兄累不累?阿兄累了就快坐下。」
郗珣看了眼榻上堆滿的雜物,糖果,柑橘,還有柑橘皮,他抬了抬眼皮:「為兄坐哪兒?」
瓏月連忙將那些柑橘一個一個滾去了一邊,小傢伙手腳倒是利索,瞬間給兄長收拾出一塊空地,一塊勉強夠郗珣坐下的空地。
「現在阿兄有地方坐了。」
郗珣:「為兄還是站著吧。」
瓏月又乖乖的問:「阿兄渴不渴?我給阿兄沏茶?」
郗珣這回頗有些受寵若驚,他輕輕微笑:「不用沏茶,為兄才在宮中用過。瓏月今日怎麼了?」
瓏月眨眨眼睛:「什麼怎麼了?」
「今日瓏月與往常不大一樣。」
瓏月軟和回道:「哪有不一樣呢?瓏月只是覺得阿兄渴了而已。」
這小狐狸皮起來能上房揭瓦,乖巧起來卻也是真乖,今日不知緣故,顯然有些刻意的去討好自己。
以前可不是這般模樣。
以前作為一個被自己寵溺壞了的孩子,何曾會說:「我給阿兄沏茶?」
瓏月只會在渴了的時候央求阿兄給她沏茶,還會嫌燙嘴苦澀。
郗珣養崽十多年,至今還沒享受到崽的一杯茶水。
郗珣靜靜地望著瓏月那雙澄淨的眼,那雙眼晶瑩剔透,是一雙從不能騙過郗珣的眉眼,那雙眼中又似乎有些傷心。
小姑娘會傷心?
果真,瓏月撐不了多久,轉瞬耷拉著頭,委屈的拉長了腔調:「瓏月知道錯了......」
郗珣只以為這小孩兒是又背著自己做了什麼壞事,他笑意頓了頓,腦中將小孩兒能幹的一切壞事都過了一遍:「錯了?何處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