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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都,望京。

  巍峨深宮內,長廊庭弄,檐牙高啄,白日裡巧奪天工的盛景成了萬籟俱寂的夜中猛獸,黑漆漆不見四周的永壽宮在一片連綿的建築中顯得格外高大,也顯得格外猙獰。

  一個眼角帶著細紋的女人提著一盞宮燈匆匆走過,穿過朱紅的宮門,掠過深碧的石板長階,來到了一處不甚起眼的偏殿前,低聲叫醒門口當值的兩名宮女:「醒醒!」

  「給太后娘娘當值還敢犯瞌睡蟲,不要命了麼!」

  兩名小宮女一個激靈,徹底清醒過來,借著宮燈的光線認出了面前之人是誰,著急忙慌地就要跪下求饒:「仲姑姑饒命……」

  「好了,」仲姑姑打斷了她們,「去通傳,告訴太后娘娘——」

  女人已經不復年輕的聲音中含著一絲恐懼,她深吸一口氣,宮燈在夜風中微微搖晃,映照的三人影子扭曲,形如鬼魅:「陛下回來了。」

  「……」

  片刻後,原本漆黑的偏殿亮起了一點微弱的光,緊閉的大門敞開一道僅容一人可進的縫隙,裡面的人躬身請仲姑姑進來說話。

  仲姑姑把宮燈交給旁邊的婢女,低頭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之後,雙手交疊,面色嚴肅地踏進了門。

  殿內只點了幾根蠟燭,光線並不明亮,甚至可以說是十分昏暗。還在燃著的暖爐邊輕煙繚繞,似有若無的薰香讓人心曠神怡。

  轉過頭去,低調卻華貴的暗綠色帷帳旁,一個只著裡衣的女人正在被服侍著披上外袍,明明年紀並不小,女人卻執意要穿鵝黃色的外衣,髮髻挽起,濃烈的妝容掩蓋住臉上的歲月痕跡,她看著鏡中的自己,語氣莫名。

  「陛下回來了?」

  仲姑姑低頭:「是。」

  「現在已經到朱雀門了。」

  女人聞言微微一笑,抬手制止了身後婢女的動作,婢女猝不及防下手中力道偏離,硬生生扯下一根半白半黑的長髮,當即就臉色煞白,「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太后娘娘恕罪,奴婢該死,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婢女知道面前女子的忌諱,哪怕是請罪聲音也不大,但即便如此還是被捂住嘴拖了下去。

  女人撫過鏡中自己的眉眼,依舊是含笑的:「太吵了,哀家不喜歡。」

  仲姑姑沒說話,只是把頭低的更往下了些。

  不過是片刻的功夫,原本寂靜的夜鬧了起來。外面傳來腳步雜亂的疾走聲,可能是禁軍,也可能是宮女和宦官。自最外圍的白虎門開始,整個秦宮次第漸亮,所有的宮燈被高懸而起,帝王御令快馬加鞭趕到內城,所有門禁解鎖,以無可拒絕的姿態敞開,只為迎接那一人歸位。

  永壽宮也都點起了燈,不用女人吩咐,底下的人就手腳麻利地吹滅蠟燭,換上了更加明亮的油燈,整個偏殿頓時亮如白晝,周圍的一切也都纖毫畢現,一如女人此刻隱晦的表情。

  被驟然的光亮映得下意識閉了閉眼,女人再睜開眼的時候,面色已經恢復如常。

  屏退眾人,她緩緩開口:「陛下不應該回來的。」

  仲姑姑猶豫了一下:「大人說,情況有變。」

  有變?

  女人冷笑一聲。

  有變沒變的又有什麼關係,反正每次都是這樣,明明萬無一失的局面,秦隨那小狼崽子偏偏能毫髮無損,安然無恙地活下來。

  十四年,整整十四年,高雲嫻已經數不清這十四年裡秦隨到底逃過了多少次明槍暗箭,若不是前朝有人替她遮掩,她又足夠小心謹慎,怕是秦隨早就找到由頭殺了她。

  這次也是一樣。

  明明把秦隨的行蹤都泄露給雲子衍了,甚至連秦隨帶去的人里都威逼利誘摻和了一手,雲子衍是死的嗎,這樣都能讓秦隨活著回來?

  「廢物。」

  陰鬱覆上女人姣好的眉眼,她讓仲姑姑把知道的消息都告訴她,腦海中不斷思考著應對之策。

  「梁王那邊怎麼樣了?」

  「陛下未曾起疑,梁王殿下是天閹,又不好政務,不會有人注意到的。」

  「戶部尚書還是不肯鬆口嗎?」

  「不肯,大人說他會想辦法。」

  「暗閣的事有眉目了嗎?」

  「不曾。」

  「……」

  「你說陛下這次去燕國帶回來一個美人?」女子壓下心底的沉沉鬱氣,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有多美?」

  仲姑姑謹慎道:「奴婢不知。」

  「聽聞那美人喜著紅衣,身子有些不好,一步三咳,待人接物還算柔順聽話。」想了想,仲姑姑又補充道,「深得陛下寵愛。」

  都能為了美人調兵遣將威脅燕國,衝冠一怒為紅顏,怎麼不算深得寵愛呢?

  「哦?」女子冷笑幾下,「秦隨那種暴君也會跟寵愛這個詞搭邊?怕不是放出的迷惑之術罷了。」

  「哀家記得晉國那位九公主還在等著陛下?明天就召小九進宮吧,據說長相極好性子也不錯,如果能入主後宮,也算是給姬衡玉一個伸手的機會。」

  機會給出去了,秦隨怎麼樣就看姬衡玉的手段了。

  燕國終究還是弱勢了些,那雲子衍也是廢物,不堪大用。

  「哀家受夠了。」高雲嫻站起身來,手搭到仲姑姑抬起的掌心,「這高處先帝能站得,秦隨能站得,哀家為何沾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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