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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怪的是,兄姊宋氏所住的廂房,窗內一片漆黑。

  倒是廳堂里有燭火明滅閃爍。

  仔細看去,屋前還有個黑影守候。只是那人背光立著,看不清面容。

  周沉鎖緊眉間,與吟風眼神示意後,二人便改道走向廳堂。

  待近些了,周沉才認出廳堂門前站著的,不是別人,正是端王隨身帶著的小廝。

  那廳堂上座自然也正是端王。

  堂下跪著四人。後面兩人是自己府上的老僕從,前頭則是那佝僂的青年啞巴和早早下值的趙士謙。

  不知因何出現在了自己府上。

  一旁的文澤攙扶著虛弱的兄姊,神色一片肅穆。

  眾人聽見腳步聲傳來,齊齊轉頭看向周沉和吟風——

  端王輕抬目光看向周沉,聲音低沉慍怒,嘲道:「你倒是真沉得住氣。」

  見此情形,周沉心中大致有了數。

  他不卑不亢地朝端王作禮,沉聲問道:「殿下,這是在責怪卑職招待不周?」

  「別兜圈子了,」端王站起身,開門見山地問道:「你帶回來的這二人,與你究竟是何關係?」

  周沉未有猶豫,「是我的家人。」

  吟風垂著頭,視線暗暗瞥向高高在上的端王,又側向周沉。顯然不明白,只是兄姊而已,為何要像審問犯人那般興師動眾。

  端王沉聲:「你父親周復耘分明只養了你一個,並無別的兄弟姊妹。自江陽縣搬來不久,你父親就已重病離世。這女人,算你哪門子家人?」

  吟風腦子裡嗡嗡直響,倒是周沉格外沉靜,似乎早就料想到這一日遲早到來。

  她分明記得,周沉與她提過:他的家人是遭了火災亡故的,並不是生病。

  她看向周沉,心中滿是訝異。

  端王所述之情況,乃周沉科考前就已報呈給禮部的考生文書。

  上溯三代族譜,都曾詳細記載。皆有跡可循、有證可察,絕不可能造假。

  除非,族譜是真,人卻是假的。

  端王一雙鷹眼盯在周沉身上,銳利至極。

  他斷然道:「你不姓周,你該姓蘇才對。」

  周沉啞聲,對端王的論斷並未有反駁之詞。在旁站著的宋氏卻是幾次三番想出言相護,都被文澤攔住。

  隨著這番論斷一同甩下的,還有一份殷紅的婚書和一卷陳舊的卷宗。

  這其中的婚書,宋氏一眼便認了出來。

  本就煞白的臉色越發透明,淋漓的冷汗順著額角淌下。即使有文澤攙扶,她也全然站不住了。

  虛軟的腿腳拖累她跌坐在地上,只一雙手還余了些氣力,將那文書從冰冷的石板地面上撿了回來。

  她竟異常珍視,拂去灰塵,便藏在了懷中。

  端王冷冷陳述,「這份婚書,是從江陽縣令那借來的,新郎是當年的太醫,蘇汲;新娘是江陽宋氏的女兒——宋縉?本王沒說錯吧?」

  說到「宋縉」二字,端王已將目光對準了癱坐在地的女人。

  那宋氏將婚書視若珍寶的動作,已經算是默認。

  新人結緣,須備兩份婚書。

  一份留在新人手中,一份遞交縣令,由官府認定這段婚姻後作為憑據保管。

  宋縉手裡的那份早在當年蘇、宋兩家決裂時被撕毀。江陽縣官府里的這份卻是成色如新,一如當年。

  她無法自抑,任由自己陷進那段悲苦的舊情。

  還有宋縉帶著的啞巴青年,端王只走近了幾步,問道:「你還記得本王嗎?當年,蘇汲來給本王瞧過幾次病。你這藥童,也給我煮過幾回藥呢!」

  啞巴伏在地上,不敢反駁一言,連肩頭都怕得發顫。

  文澤攥緊拳頭,恨不能上前打他一頓。

  另一份卷宗也不陌生。

  端王將它砸落在地面的瞬間,還在前頭跪著的趙士謙便已沉不住氣,分外難堪地側過臉,喃喃道:「對不住了……」

  吟風隔牆聽趙士謙說起過一二,記載的正是江陽縣蘇氏醫館那樁失火案。

  端王不再管宋縉,將早就難以壓制怒火對準了周沉,恨恨道:「蘇氏醫館這場大火,自屋後燒起來。當家的蘇郎中連同妻兒,三人皆葬身火海。僥倖活下來的,只有住在前廳的周復耘父子。」

  「這蘇汲的髮妻,與周復耘的兒子,到底該算哪門子家人?」

  周沉垂眸,端王接連的實證相逼,他的身形險些渙散下來。

  他抵死咬牙,終是撐住了。

  只是一瞬的破綻,便被端王拿住了軟肋。

  堂上的聲音越發咄咄逼人,「周復耘身負功名,多年教書育人,桃李遍天下。卻偏偏躲進醫館做帳房先生。那都是因為他親生兒子天生體殘病弱,只有蘇氏醫館願意為他診治!」

  可眼前的周沉身體健朗,並無疾病纏身,更沒有肢體殘缺之處。

  那也就是說……

  那場火災,活下來的並不是周復耘父子,而是周復耘和蘇郎中的小兒子、亦是太醫蘇汲的親弟弟。

  他不是「周沉」,該是蘇沉才對。

  「看來殿下將一切都查清了。」

  他曲了膝蓋,跪拜在地,以平頭百姓的身份朝端王行了跪拜大禮。但神色里分明沒有半分畏懼之意。

  依舊不卑不亢,依舊鏗鏘有力——

  「那殿下可有查清,當年蘇氏醫館的火,究竟是因何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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