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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是他們心誠則靈, 也或是才剛過完年,四處都太平著, 對比在公廚忙得熱火朝天的吟風, 公堂里候著的孫亮簡直稱得上無所事事。

  席面的預備工作是從昨日夜間就開始的。

  要做八道涼菜、八道熱菜, 不僅葷素參半, 各地風味也得齊聚一堂。按照她一貫的風格, 這席面里須包含有西北的豪邁爽朗和江南的溫婉含蓄, 更少不了嶺南的精巧豐富。

  這樣做,亦是為了照顧大家的家鄉胃。

  趙士謙是嶺南人,吟風為他準備了一道竹筍炆花腩。挑選上乘筍乾,提前一夜水發。花腩切片,佐以去腥的薑片, 用大火煸出焦褐色的肥油, 再以油水浸潤筍乾。

  嶺南菜的調味清淡, 只需稍稍放些醬油提味即可。

  爆炒過後,再將火候變換至微火慢炆,約莫一刻之後, 筍乾便會吸飽花腩的湯汁,花腩肉片外焦里嫩,入口酥爛又帶著筍乾特有的風味。

  曹功溫若雲原籍是魚米之鄉的江南,吟風便為他備了一道賽蟹羹。

  既是賽蟹羹, 食材裡頭便沒有一絲螃蟹相關, 卻能做出比蟹肉還要引人入勝的味道。

  訣竅就是用小河蝦與魚骨炒制出鮮香的紅油, 再加水燒開烹入碾碎的魚茸, 隨意切些耳絲、筍絲作為點綴。最後用藕粉調出芡水,混進湯中。藕粉調出的芡極為清透,仿若琉璃浮在上頭。

  除了他們幾個,京兆府多數衙役官差們都是京兆附近的,口味偏向西北,吟風免不了多準備幾道。

  重頭戲是葫蘆雞,吟風一口氣買了十隻三黃雞。先將去腥料與雞肉清煮,燉至湯色金亮,再以原湯加入滷料、細鹽、糖飴和醬油一同蒸製。

  蒸好的雞肉已經足夠濃郁入味,但最後一步裹粉油炸,才是葫蘆雞的靈魂。

  做好的葫蘆雞表皮酥脆,內里湯汁滿溢。雞骨頭爛在嘴裡嘬一嘬,那餘味都能再下半碗稻米飯。

  做葫蘆雞剩的雞肉高湯,正好可以用來炒制蔬菜,也算是與東市那價格高昂的「鹽酪不須添」齊名了。

  席面上的尾湯,則是選了奶湯鍋子魚。

  選用鮮活的小鯽魚煎至兩面金黃,魚湯要想濃白似牛乳,到這一步最好是加燒開的熱水。不需久煮,湯色很快濃白。

  除此之外,吟風還私心添了道楚地的蒸菜,珍珠丸子,亦是她自己最喜歡的一道年菜。

  豬肉、魚肉,再加上吟風好不容易才買到的從南方跋涉運送來的晚水荸薺,一起剁碎混合。利用虎口擠成果子大小的肉丸。

  末了,在泡過水的糯米中滾上一圈,嫩粉色的肉餡裹了層米,正像那蚌中珍珠。

  許是今年冬日見多了雪景,吟風倒覺得比起珍珠,它更像是在碎雪裡滾了一圈。

  反正自己做得也不全然正宗,便擅自改了菜名,起了個碎雪滾肉丸。

  蒸好的肉丸入口即化,軟嫩至極。以往都是吟風做給家中牙口不好的長輩討喜用的。今年做來,只當是討個好兆頭了。

  她想著那禮部的精膳清吏司定是來者不善,也不指望能平和相處,只希望能少些干戈。

  也不知這精膳清吏司的吏廚準備何時駕臨,李策和陳娘子只能同吟風一邊提心弔膽地等著,一邊忙碌備菜事宜。

  日頭西落,除去需要現炒的熱菜,其餘各色菜品俱已備齊,只等著衙役們下值。

  陳娘子將腊味合蒸擺弄地整整齊齊,打量著日頭:「這都快要下值了,禮部的吏廚怎麼還不見人影?」

  李策也滿臉鬱悶:「該不是陸司簿記錯了吧?」

  這公廚向來是李策做主的,吟風和陳娘子手藝再好,也從未敢越俎代庖。可這禮部來的吏廚就不一樣了,官職加身的庖廚,必然一下子就能取代他在京兆府打下的江山。

  李策愁得眼圈都黑了。

  正說著,公廚小院外便有了動靜。

  領路的衙役端著副笑面,「您就是禮部來的吏廚啊?這邊請……」

  這小衙役客氣完,便遠遠朝公廚裡頭使了個眼色。吟風收到訊號,也立刻扯出笑容,一路相迎。

  這吏廚約莫三十出頭的模樣,腆著猶如懷胎九月的肚子大搖大擺,真乃肥頭大耳,滿面油光。

  跟在吏廚後頭的,是他帶來的兩名廚役,都是十五六歲尚未長開的少年郎。若單看,最多算清瘦。與那吏廚走在一處,倒像是瘦骨嶙峋了。

  李策最有眼力見兒,趕忙上前作揖,「可算把您給盼來了,您貴姓啊?」

  那吏廚輕輕瞟了李策一個白眼,既懶散又傲慢,答:「免貴姓鞏,字相韜。」

  李策鎖著眉頭回想許久,確認是第一回 聽說這名字。雖不知他有何傲慢的,但李策還是哈腰笑道:「久仰久仰!鞏吏廚一來,我這小院都蓬蓽生輝啊!」

  鞏相韜見李策鎖眉思索的模樣,氣得嘴眼歪斜,又開口道:「御廚鞏長意,你可知曉?」

  李策一愣,鞏長意的大名他還是如雷貫耳的。在宮中任職近二十年的御膳房總管,整個大梁做廚子的,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前些年,鞏長意因年事已高而辭官,御膳房登時青黃不接,宮中的貴人們都爭著搶著去求他再當幾年御膳房總管。

  也算是京兆一大風雲人物了。

  李策聽著他話里的意思:「莫非,您就是?」

  鞏相韜嗤笑起來,「鞏長意就是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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