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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天梯上,更能聽到從登仙台傳來的熟悉鐘聲。
舟月閉上眼,向身後的朔風伸出一隻手,莞爾笑道,「朔風,你隨我來。」
少女的眼睛清亮,而素白的手掌如溫潤暖玉。
朔風先伸出一根手指,然後慢慢把整個手心覆上去。
他的手只是微微用力一握,就輕鬆扣住舟月的手。
咚,咚咚——
那顆心臟好像跳得更快了一些。
舟月心中有些茫然。她也曾有過心臟,但清荷仙子玩笑說那是一顆和凌雪劍尊一樣的石頭心臟,她從未有過如此可以稱作是劇烈的情緒。
她想了想,猶猶豫豫地問,「朔風,你這是怎麼了?」
她以為朔風已經打消了那些不應該屬於她的真心。
但朔風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她沒有拒絕他。
少年的眼裡都是笑意,亮晶晶一片,連唇邊的兩顆小虎牙也仿佛在閃光。
他說,「沒什麼,我只是很開心。」
這樣好像也可以理解。
舟月恍然點了點頭,她飛身在前,牽住朔風的手,向飛仙台踏步而去。
少年少女的身影漸漸變作天邊的兩道流光。
大長老不再遲疑,他舉起手中的木杖,仰頭放聲道,「隨我來!」
老人的脊背慢慢彎下,白須白眉從臉部開始覆蓋全身,長袍下又鑽出四條狐尾。
他現出了狐妖原形。
大長老跟隨在舟月和朔風身後,也踏上了天梯。
那一級銀階光芒大盛,波紋蕩漾,將大長老托去更高處。
「快來!」
青峰山眾狐心頭大震,紛紛嗚嗚嚎叫,一隻又一隻年齡不同、顏色各異的狐狸從四面八方奔來,湧向天梯。
「蘊香姐姐,你不走嗎?」一隻小狐狸還窩在紅衣女子裙邊,不肯走。
蘊香摸了摸小狐狸油光水滑的皮毛,溫聲道,「阿狸,我就先不走了。天梯已重鑄,上界和下界靈氣流通,於修行上也不會再有阻礙。再者說,族中有些不願回到上界的長輩也需有人照顧,我已經向大長老請命留下了。」
她又笑道,「而且,青峰山也是我們的家,也需要有人留下保護我們的家啊。」
阿狸的眼睛泛上晶瑩淚意,她知道為什麼蘊香不肯走。
冬去春來,她還是要固執地等那一個人。
「對了,這個留給你。」蘊香的額頭浮現朱紋,她手心一拍,把三息鏡送入阿狸的靈台,「這本就是塗山的秘寶。有這個,塗山也不會否認我們是他們的族人。阿狸,上界的青峰山族人,以後就交給你啦。」
這一句囑託,阿狸牢牢記在心裡,她鄭重地點點頭。
「時候不早了,你快去吧。」蘊香雙手結印,地上的落葉簌簌飛起,結成一張飛毯,將阿狸柔柔送向光柱內的天梯。
阿狸蜷縮在飛葉毯上,向留在原地的蘊香搖了搖小爪子。
天地之間,光柱遲遲還未消散。
這一日的異象,自然也驚動了在玉都舉辦登基大典的新皇。
寧懷玉一身明黃龍袍,他看到那道光柱,心臟瘋狂地跳動。
他的直覺告訴他這肯定和舟月與朔風有關,可他再沒有辦法像從前一樣不管不顧地奔去。
周圍的大臣都在說討巧話,連本還在忿忿新皇奪位不正的人也悄悄噤聲。
「陛下乃天命所歸!」
「天降祥瑞,我大梁收復失地指日可待啊。」
寧懷玉面色一冷,「崔千刀!」
小麥膚色的年輕人不再是千戶,他成了新任紫衣衛都督,換了一身更為華貴的紫袍。
崔千刀應了聲「陛下」,果斷拔刀,向祭台下的大臣掃視一圈。
登基大典的明處暗處,都是紫衣衛的人馬,跪拜低頭的大臣們瑟瑟發抖。
送走了一個陸閻王,又來了一個新閻王。
寧懷玉盯住崔千刀和那人熟悉的駭人氣勢,有些發愣。
誰能想到,殺人不眨眼的陸清川竟然去做禿驢和尚了呢?
崔千刀覷了一眼寧懷玉的神色,發現他正出神地遙望京郊。
那是歸元寺的方向。
……
歸元寺,晚鐘敲響。
「空悟,今日的晚課做了麼?」年長的僧人放下掃帚,在大雄寶殿門外問。
陸清川「嗯」了一聲,他穿著破舊的灰白僧袍,仰頭望向寶相莊嚴的佛像。
佛有悲憫的一雙眼,在注視人間,見證人世變遷、生死寂滅。
而方丈為他取法號「空悟」,意即剎那瞭然,幡然醒悟。
大雄寶殿外,師兄又在喚他了。
空悟低下頭,摩挲腕間的念珠,合起手掌低聲道,「阿彌陀佛。」
第47章 見家人
縹緲雲海之上, 隱隱露出靈山石礁。兩隻鸞鳥一前一後環繞在礁石邊,發出清脆的啼鳴。它們金色的尾羽極長,不斷牽引夕霞, 靈巧地穿梭在雲彩和飛瀑之間,最後將漫爛霞光籠罩在最高的一座靈山山頂的白玉台。
這座白玉台以一塊巨大的寒玉鑿成, 鬼斧神工, 而東南西北各有四道廊柱, 柱身和拱頂都鐫刻著一幅幅上古神話的片段刻雕, 上面講述天尊於之中開天闢地、傳道授法、拯救蒼生的種種先跡。
這就是存在仙界千百年有餘的飛仙台, 每當有凡人從下界修道飛升, 都會於飛仙台中心的靈泉處用泉水洗滌渾身筋脈,然後正式踏入仙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