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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清川在鎮撫司歷練數年,再清楚不過,淡聲回道,「他是殺手,自然哪裡有殺戮,哪裡就會留下他的痕跡。」
這魏明顯然死於朔風之手。
他們循著痕跡,一路查到素瓊園和隱藏其中的荒園。紫衣衛查案,定是會掘地三尺,挖個天翻地覆。
陸清川不費吹灰之力,發現了荒園裡的白骨。
「有趣,有趣。」他看向崔千刀,淡漠的眼底終於划過一道光,「看來這朔風不僅是個殺人不見血的殺手,還是個俠肝義膽的俠客。」
誇讚的話語沒有任何情緒起伏,陸清川始終籠罩在一片陰影之下。
崔千刀冷哼一聲,「任他是什麼來路,王公貴族還是販夫走卒,等到了我們紫衣衛手裡,還不是會被扒皮抽筋。」
陸清川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
又是三日,紫衣衛找到了顧府。
近晨,顧府的大門虛掩著,跌跌撞撞跑出來一個老頭。老頭還不忘緊緊攥住梆子,看樣子是個打更人。
打更人仿佛見到了什麼駭人的場景,明知道他們紫衣衛是遠近聞名的煞星,還撲到他們的馬下求救,「救命啊!」
崔千刀挑了挑眉,他們紫衣衛只做殺人的勾當,旁人恨不得退避三舍,可這老頭竟然要讓他們救他?
但打更人不住地顫抖嚎叫,面上涕淚橫流,「是鬼!一定是鬼!死人……裡面都是死人……我本來只是像以前一樣討杯茶喝……鬼上門了,鬼要上門了……」
世上怎麼可能有鬼?
陸清川一揮手,身後的兵衛便把打更人打暈拖走。他拔出七尺刀,推開了朱紅大門。
鼻尖微動,很濃重的血氣傳來,從小逕到水榭,一步一具屍體,都是一擊斃命。
水榭的中央,也有一具錦衣華服的屍體,應當就是這座府邸的主人。屍體的衣裳和上半身血肉糊到一起,刀刀凌遲,非深仇大恨不得為之。
陸清川用七尺刀挑開屍體的衣裳,劍傷之外,筋骨處還有精準的切痕。
這是兩個人的手筆,而後者所為,不像是普通人能夠做到的。
刀尖嘩啦一聲繼續割開了屍體的下袍。
陸清川皺起眉,這是個閹人。他從未記起,在瓊州有過告老還鄉的太監。從宮中能夠安然出來的宮人,十幾年來,只有一個劉禧,但劉禧不久後也在家鄉病逝。
這人,難道是假死的劉禧?
陸清川撫摸著七尺刀的刀柄,吩咐道,「我們在這裡再待七日。」
七日裡,既是要抓住那對少年少女,也是要查找這具屍體的真實身份。
紫衣青年站在日色下,冷峻的面容忽而笑了笑。
崔千刀呆住了眼,他第一次看見都督露出如此真心的笑容。
可這笑影轉瞬而逝,陸清川漠然道,「沒想到——」
他停住話語,有人竟然搶他一步千刀萬剮了劉禧。
作者有話說:
第22章 是你啊
紫衣青年的面容輪廓在火光里逐漸清晰。
英挺的眉,笑的時候會露出雪亮的牙齒。
可又是完全不一樣的,原來的故人嘴角總是噙著慈悲為懷的笑意,連眼裡也是大智若愚的狡黠神采。可眼前的這個紫衣青年,雖然也在笑,但渾身都冒著生人勿近的冷冷殺意。
但舟月走近了些,看到陸清川熟悉卻陌生的面容,又是驚訝又是欣喜,「是你啊!」
面前青年的氣質雖然很陰鬱,但她還是可以認出他在仙界時笑如春風的模樣。
看上去是完全不一樣的人,但靈魂不會變化。
是無量宗佛子,空悟。
空悟含蓮出生,是無量宗欽定的佛子。他閉關前曾告訴舟月,他修習的乃是無量宗的九重轉輪法,需要神魂在凡間歷經九世輪迴才能得證大道。
而她在入玄冥之界前,就已經兩百多年未曾見過空悟了。
現在想來,滄海桑田,已經四百年有餘。
她和他確實是不打不相識的摯友。
舟月剛突破金丹期時,她的師父凌雪劍尊廣邀仙界年輕一輩的英傑,讓舟月試劍。
她就是在這個時候認識空悟的。
那時的空悟還是一個小沙彌,雖然敗於舟月劍下。但他賴在靈華宗不肯走,每天捧著自己的本命靈寶小木魚,得空就要在舟月耳邊敲來敲去,邊敲還要邊念叨,
「舟月小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就像我一樣,每天敲敲木魚,每天功德加一。」
不管她躲到哪裡,空悟總有辦法找到她諄諄不倦地念經。
最後,她實在忍不住了,用師父給的小木劍把空悟狠狠揍了一頓,把他丟出靈華山,「我是劍修,我殺人,是為了救更多的人。」
空悟沒有生氣,反而溫和地笑了,他拍拍僧袍上的灰塵泥土,慢悠悠道,「好吧,那我和舟月小施主立下約定。我為你的本命靈劍刻下往生咒,這樣以後你殺人,也就是在救人了。」
舟月沒有理他。
但空悟後來真的如約,在她煉製出寂華劍時,為她刻下了往生咒。
而就是在那之後,她再也沒有見過空悟。
舟月也很明白,眼前的人不是真正的空悟。
陸清川拔出七尺刀,指向背著少年的少女。
這確實是畫卷上的少年少女,他於是寒聲道,「交出神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