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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燈影只是在窗紗上一晃,像是疾風驟雨吹敗了春日的奼紫嫣紅。屋檐上的瓦片微動,一個黑衣少年的身影在夜色中疾行。他手中古樸的鐵劍,沾了星星點點的血色。

  少年的輕功了得,點地幾乎無聲,他在夜雨里隱沒身形,悄悄地回到了一個小院子。

  朔風跨進房門前,仔細地在庭院水缸里洗去了手上的鮮血。血珠緩緩消散在清澈的水裡,如同白荷紅蕊傾落的一點殘紅。

  這自然不是他的血。殺手身上的血,從來只有別人的。一劍封喉時,血水免不了會濺在衣袍上。

  朔風皺皺眉,很是苦惱怎麼才能洗淨身上的血腥氣。最後他搖搖頭,看一眼在榻上昏睡了好幾日的少女,還是在屏風後換上了新的袍子。

  皂角味很香,清新如松。

  朔風滿意地點點頭,他就是不想讓舟月知道他又去殺人了。

  那一夜,他看見寂華劍因纏繞血氣才讓舟月化出血肉。他就猜到,只有用這劍殺人,沾上新鮮的血液,才能讓舟月維持鮮活的軀體。幾日前,舟月的身體開始有一陣沒一陣的變透明,她不知怎麼也陷入了沉沉昏睡。

  所以,他安置好少女後,鎖好院門,就提著寂華劍去殺人了。鬼使神差地,他想讓舟月陪他很久很久,也許是地老天荒,哪怕每日都要殺人也無所謂。

  朔風垂眸,他已經一個人很久了,所以想抱著他的劍,再也不鬆手。

  少年輕輕坐到了榻邊的矮凳上,他歪著頭,伸出手掌去碰少女的眼睫。舟月的睫毛纖長卷翹,像羽毛般在他的掌心輕撓。

  自己的心臟好像也在被一根羽毛撓,痒痒的,卻想要更多。

  朔風的耳廓通紅。

  他強裝鎮定時,少女的眼睫顫了顫。

  朔風驚喜地把臉湊了過去。

  下一瞬,眼角微紅的少女,從錦被裡伸出了柔軟溫暖的手。

  她並沒有像從前一樣摸他的臉。

  她扼住了他的喉。

  殺手的本能讓朔風提前察覺到危機,護腕處的軟劍也在剎那間抵住了少女的脖頸。

  「舟月」沒有驚慌,反而饒有興致地看著面無表情的少年,一字一頓笑道,「原來,你就是朔風啊。」

  不是她。

  朔風冷著聲,話語如刀,一刀一刀剜向眼前的人,「你是誰?從她的身體裡,給我滾出來!」

  第7章 故人來

  對峙的雙方都沒有動。

  窗隙吹進的風雨澆滅了桌上點燃的燭火,但朔風還是很清楚地看到少女右肩處出現了一道紫黑色的傷口。不過傷口裡面沒有血肉,也沒有白骨。紫黑色的霧氣在傷口邊緣緩緩流動,如同活物,最後一鼓作氣逃向了窗外的世界。

  它在奔逃時,不慎撞翻了榻邊的燭台,明亮的室內陷入濃濃黑暗。支摘窗露出一線月光,照亮少年沉鬱的面容。

  那未知的「她」最後留下耐人尋味的話語,語氣滿是憧憬,「朔風,我們還會再見面的,真是讓人期待那一天的到來啊。」

  而舟月肩側傷口沒有癒合,這一次卻沒有再湧出紫黑色的霧氣,是濕潤的、乾淨的白光。

  少年脖頸處的力道放鬆。

  舟月恢復視野時,便感知到自己的手橫在少年脖頸,他虎口處的喉結在她掌心微微滾動,觸感明顯。

  即使在黑暗裡,她也猜到之前發生了不愉快的事情。

  她放手,卸下力氣,悶悶地說,「對不起,是我大意了。邪靈附在我的身上,一定傷害了你。」

  借著月光,她能看見朔風清透皮膚上的烏黑指印。

  不料,少年悄悄背過手,他收攏護腕軟劍,一下子擁緊了錦被中縮著頭的少女。他的肩膀有些抖,也許是在害怕什麼,「舟月,我這條命是你救的,就算別人借了你的手殺我,也沒關係。」

  「我只是害怕……害怕你再也回不來了。」朔風小心翼翼地抬起頭,眼眶紅紅的,剔透的雙眸盈著水色,「你會永遠永遠陪著我嗎?」

  他像是沒有安全感、總是向主人撒嬌的小動物,朝舟月懷裡拱了拱。

  舟月想了想,摸摸少年毛茸茸的發頂,輕快地說,「在我能所承諾的永遠。」

  在她還沒有徹底消失前的永遠。

  可朔風不知道。

  少年的臉一下明亮起來,露出大大的笑容,「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劍嘛。」

  他想起開心的事,迫不及待地向舟月小小炫耀,「之前你教我的練氣法門和微縮之術,我已經學會了,你要不要看一看?」

  朔風的眼睛亮晶晶的,心裡說快誇誇我很厲害。

  黑暗裡,眼前的少女卻忽而蹙起眉尖,神情漫上淡淡的憂慮,她說,「朔風,你是不是又去殺人了?」

  舟月垂下眼,看到少年攏進衣袖的右手。雖然是已經細微得難以察覺的血腥氣,但她還是能聽見寂華劍殺人後的些許嗡鳴。

  朔風一愣,並沒有被戳穿後的尷尬和惱怒,他反而真心實意地稱讚,「不愧是我們舟月,真聰明。」

  少年的眼神澄澈乾淨,殺人於他而言和玩樂並無太大區別。

  舟月心中嘆息,把朔風藏在衣袖的右拳慢慢打開,從掌心到五指舒展。她盯著少年泛紅的薄繭和細微的破口,嚴肅道,「朔風,不要濫殺。殺孽越重,修道之心便越是磨損。修士一旦生了心障,道心破碎,會有走火入魔的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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