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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眼神是動人的憐惜,舟月皺著眉道,「他一定做了很多傷害你,讓你傷心的事情。朔風,既然是壞人,殺便殺了罷。」

  「罷了,雖然你不想拜我為師,我還是會教你用劍,助你修道成仙。」少女的話語重新輕快起來,「畢竟,我是你的劍嘛。」

  朔風抬起頭,他清晰地看見少女在晨光里開始顫抖搖晃的身體,而她的臉纖塵不染、一如從前。

  他捏緊劍柄的指節一下鬆懈起來。

  忽然,舟月蹲下身子,抱緊自己,蜷縮成一團,「朔風,我累了,要睡覺了。」

  朔風也蹲下身子,扳過少女的雙肩,平視著她純澈的眼睛。他語氣脆弱,像是將將摔碎的琉璃,「舟月,我受了傷,也許馬上又會有人來追殺我。」

  四月的天寒涼,冷氣和昨夜的血氣湧進少年的衣袖,他的雙肩在抖。舟月想到少年冷冽的眉和剔透的眼,唇不染血色,但骨相鋒利又美好,整個人如同熙暖日光下快要融化的春雪,乾淨也稍縱即逝。

  她站起身嘆息,「朔風,我真拿你沒辦法,可誰讓我是你的劍呢?」她背對著少年,重新半彎下腰,「喏,我背你罷。」

  原先還在在靈華宗的時候,她也背過很多年幼的弟子。

  舟月的眉眼柔軟起來。

  不曾想,少年的呼吸開始急促,他嘀咕著,「誰要你背,哪有……哪有……」

  朔風煩躁地搖搖頭,想讓清風吹散臉上的熱意,但也許是日光太盛,臉色更加通紅。

  他不想讓舟月看見自己這幅模樣,於是幾下轉到舟月面前,匆忙背過身,努努嘴道,「還是我來背你吧,你不是要睡覺嗎?你在我背上,我也不怕別人來追殺我啦。」

  舟月有一瞬的訝異,但她沒有忸怩。她輕輕地跳到朔風背上,少年感覺自己像背上了一團輕盈的雲彩。他剔透的眼裡灑滿細碎金光,竟是出奇的溫柔。

  少女的雙足輕飄飄垂在朔風的臂彎,也許是因為剛在凡間化出血肉,來不及穿足衣繡鞋,露出的粉嫩腳趾像是暖色珍珠,在明媚春光里更顯嬌憨。朔風的臉紅了紅,他似乎不經意間拉下少女的碧色裙擺,試圖擋住她裙底的天真風情。

  路是泥地,並不平整,兩邊的青草茂盛,水汽從穿城而過的滄瀾江里來,在微熱的天裡蒸出一片暖暖春意,藏住了草地里泥濘的血氣。

  朔風避過坑坑窪窪的地方,手中銀針用內力發出來刺偏擋路的石子,他走得十分安穩,背上的少女睡得也很安穩。朔風感覺少女的頭已經有一搭沒一搭地垂落在在他的肩側,烏黑未綰的青絲窩在他的頸側,又暖又癢,他輕聲道,「舟月,你想讓我幫你做什麼事情?」

  少女雖然困,但其實怕有人伏擊,所以並沒有睡著,「我想讓你修道成仙,幫我封印玄冥之界。」

  她話語堅定,不像是在說對於凡人而言或許異想天開的事情。

  其實,修道成仙的故事在人間流傳許久,傳說幾百年前天梯未斷絕時,大梁也有人飛升成仙。但傳說畢竟是傳說,就像有誰會知道神劍里住著一個劍靈少女呢?

  但朔風很認真地在聽,他想這也許和舟月的來歷有關,但他並不在意她的隱瞞和秘密。

  每個人都有秘密,就像他一樣。

  「玄冥之界?那是什麼地方?」朔風問。

  「玄冥之界,跳脫於六界之外,是邪靈本源所在。」背上的少女話語一頓,嚴肅道,「那並不是一個好地方,十分危險,有無盡的怨靈和煞氣撕扯神魂。若是於此身死,便會永生永世囚於玄冥之界,再無轉世。」

  腦中的弦在飛速波動,朔風敏感地察覺到什麼,忍不住又問,「你在那裡嗎?你想讓我去救你嗎?」

  其實是一個善良又心軟的孩子呀。

  舟月笑了笑,像是在感激朔風的好意。但她搖搖頭,順便甩開擋住少年視野的烏髮,「無需如此,那個地方我都不喜歡,怎麼會讓你去呢?朔風,你只需要在界門之處幫我重新加固封印就好了。」

  可這一剎那,朔風覺得自己的心臟也好像被少女甩開的烏髮一同擊中,又酸又澀,像是平靜的湖面飄來柳絮,針扎似的刺癢。

  少女已經察覺到他的複雜心緒,平靜地安撫道,「朔風,你不用難過。」她頓了頓,「我死於玄冥之界,已經兩百年了。」

  「現在的我,雖然說是寂華劍的劍靈。但歸根結底,只是劍上僥倖附著的一縷殘魂而已。」

  朔風一下把少女的腿抱得更緊,但舟月似乎真的很困,她說完這句話,便在他背上沉沉睡著了。

  朔風能感覺到脊背上少女溫軟的胸脯,可裡面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萬籟俱寂的春日,村落里雞犬相聞,而天地之間只有他一個人的心臟在咚咚跳動。

  舟月清淺的呼吸聲在朔風耳廓吹拂,一陣又一陣,像是鼓風的火苗,將少年的耳垂一點一點吹紅。

  太陽真的已經升起,照亮熱鬧的人間,遠方城池裡的煙火氣越來越近。

  朔風垂眸,雙臂上的肌肉微松,讓少女的小腿稍稍滑落,想讓熟睡的少女更加舒服一些。

  他想,至少此刻在人間的她是真實的,是鮮活的。

  他竭力使自己的心湖平靜,剔除那些慌亂、隱約的難過和心疼重重交織而迭生的波瀾。最後他深吸一口氣,畫面定格於少女光潔的腳背和粉嫩的腳趾,他得給舟月買一雙繡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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