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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背上的人群變換陣法,仿佛化作一把利箭,要穿透雨夜的包圍截殺。刀劍相擊,混亂的錚鳴聲掩進大雨,馬蹄下很快壘起一具具死屍。

  這一路上,他們遇到過很多次一樣的情況,他們中的很多人也因此死去。少數人是為了他們身後的金銀,這也只是最簡單的障眼法。絕大多數人,是為了那把劍。

  一把神劍。

  少年人嘆了一口氣,領頭人只覺得那聲嘆息很快蹭著自己的耳垂滑過,然後飄進身後的磅礴大雨。

  他僵硬地想要轉過脖頸,卻直直看到剔透的黑色雙眸,手下的彎刀剛想抬起。

  一頂頭顱滾落在馬蹄下、塵埃里,領頭人的眼睛還睜得圓大。

  脖頸斷口整齊,如注的血水傾流,和少年手中軟劍沾染的血液一樣。雨水洗掉的劍上寒光里,映出一雙乾淨又凜冽的眼。

  劍尖輕挑,鎖鏈如切紙般應聲而斷。少年從無頭屍體的背上斬斷鐵鎖,撈出劍匣,漠然道,「我說過,我來取劍。」

  他轉身,「都處理乾淨了嗎?」

  戴著面具的黑影點點頭,他身後沒有馬群,也沒有死屍,只有滂沱雨水沖刷後殘留的斑斑血跡。但雨停之後,就什麼都不會再有了。

  少年輕快地笑了,「我贏了,果然是一炷香。」

  那笑影一閃而過,如同雨夜裡仿佛不曾出現的屠殺。

  面具黑影被少年晶瑩的笑意晃了神,但還是單膝跪地,伸出雙手,「九護法,請將劍匣交給屬下。」

  雨勢漸小,小小的雨滴滑進面具黑影的領口,有豆大的汗珠流下。

  少年審視著俯身的黑影,沒有理會,垂眼幽幽道,「七哥,若想取劍,你親自來取。」他伸出右手,似乎想要嘉獎面具黑影,然後扼住了那人脖頸,清脆的「咔噠」一聲。

  屍體軟軟地倒下。

  驀的,一柄利劍刺向少年的面門,劍的主人還在笑,「朔風,你很聰明。」

  朔風微微側身,像蟬一般輕巧,避過。

  倒下的面具黑影身後,走出一個青年。青年身後,又重新跟著數十道面具黑影,黑影鬼魅般散開。

  這一次,朔風站在包圍圈裡。

  朔風按下右手護腕的一處暗鈕,銀白輕薄的軟劍彈出,筆直一道,鋒利依舊。他「嘖」了一聲,語氣不善,然後說,「殺自己人,沒有意思。」

  天色有些發亮,被喚作「七哥」的青年臉上笑意更甚,露出一口白齒。他按下眼底的不耐,「朔風,把劍給我。看在兄弟一場的份上,留你全屍。」

  朔風也笑了笑,「七哥,做黃雀很好玩嗎?我也覺得很好玩啊。我們這樣,門主一定很開心。」

  輕飄飄的小雨灑落人間,少年和青年的身影如閃電般糾纏在一起。

  面具黑影們不敢出手。他們都不是門中兩位護法的對手,只能靜立在雨中,等到青年將少年略微制服時,然後才能合力將他斬殺。

  九護法是棘手的對手。

  朔風不偏不倚地擋住青年狠辣的攻擊,甚至有心思和他聊起天來,「七哥,門主是告訴你帶回劍的只能有一個人吧?你帶了你那麼多屬下出來,捨得他們去死嗎?」

  晨曦雨影間,天光疏漏在雪白的劍鋒上,襯得少年的眼睛更顯剔透,平靜無波。

  青年咧嘴笑了笑,「我給他們用了蠱,我死,他們也得死。況且小九,我也捨得你去死啊。」他手中劍如銀蛇般纏上少年脖頸,割破了少年衣口的雲紋錦緞。

  朔風仿佛如釋重負地舒展眉頭,「這樣啊。那七哥,我就放心送你去死了。」

  朔風手中的軟劍在青年驚愕的一剎那,抵住他的脖頸。少年像是頑皮在開玩笑,在頸側挽了一個漂亮乾淨的劍花,又毫不猶豫地刺穿青年的心臟。

  「噗」的一聲,青年仰面倒下。

  「七哥,你弄破了我的衣服,我不開心。」少年左臂的玄色綢緞被劃破,露出白色的中衣,和深可見底的血肉白骨。

  青年已經躺在濕潤的土地上,聞著雨後青草的清香和自己胸口的腥甜血氣,邊笑邊咳,「小九,有你給我陪葬,我很開心。我劍上淬的天機毒,世間無解,神仙來了也沒用。」

  朔風的眼神變冷,利落地剜去了左臂逐漸顏色變黑的大塊血肉,還是在笑,「七哥,有你死在我前面,我也很開心。」

  他伸手合上了青年的眼睛,轉身道,「好了,你們也可以去死了。」

  面具黑影一個接著一個倒下,沒有人能看到他們面具後的驚懼神情,從屍體的眼裡耳里不斷鑽出蟲子,沒入泥地。

  朔風站起身,沾血的軟劍重新纏上他的右手護腕。他晃了晃身子,興許覺得背上的劍匣太重。於是,他把鐵鏈纏在白骨森森的左臂上,拖著沉重的劍匣,搖搖晃晃地走進蘆花盛放的河灘。然後,少年一頭栽進了河裡。

  太陽從地平線上升起,雪白的蘆花迎風招展,露出絨毛上的殷殷血跡。河灘下,是大片的死屍。

  *

  月夜裡,朔風是被汩汩的流水聲吵醒的。

  過了半天,他才被河水衝到了下游的淺灘上,現在剛剛醒來。原來,左臂還連著的劍匣鐵鏈纏纏繞繞,掛在了河邊破舊的廢船上,他才攔腰停了下來。

  他倒是從滄瀾江里撿了一條命。

  朔風皺皺眉頭,他不覺得這是老天讓自己命不該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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