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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韶摸了摸心口,總覺得那股情緒怪怪的,不像是兩小無猜的喜歡,而是另一種更複雜、更沉重的情感。

  *

  書房。

  段溫瞧了眼那隻剩半盞的茶水,桌上倒沒什麼水跡,但是旁邊紙張上還有點零星被濺到的茶漬痕跡沒處理。

  ……真粗心。

  也或許是一時心神震動,沒有心力再注意其他。

  段溫彎了彎眼,覺得這般失了方寸的韶娘也怪惹人憐愛的。

  不知道韶娘高不高興他送的這份「禮」?

  最好還是莫要太歡喜了,不然他該不高興了。

  段溫唇邊的笑容未散,只是垂眸注視著那份文書的目光卻轉為森然。

  雖然他確實讓人在東宮那邊鼓動了兩句,但李家的這個崽子居然真的敢向太子接下這個差事——膽子很大麼。

  段溫玩味地將手中的狼毫轉了兩圈,落筆卻在那個名字上划過一道力透紙背的痕跡,朱墨淌下,像是某種濺開的血跡。

  段溫注視著那抹洇染開的朱色,唇角的笑容扯開,帶上某種嗜血的意味。

  來者是客。既然來了,那就別走了。

  *

  謝韶做夢了。

  她第一次看到原主的記憶,不單單是過去,還有尚未發生過的未來。

  夢裡似乎沒有出現段溫突然求娶這樁事,待李家六郎出了孝期,原主順順利利地嫁給了情投意合的心上人。

  青梅竹馬、兩心相許,外面的戰亂也驚擾不到長安,夫婦二人確實過了一段神仙眷侶、琴瑟和鳴的好日子。

  只可惜人心易變,這位李六郎某次外調赴任途中遇險,得一武官之女相救。

  荒郊野嶺,孤男寡女,事情的發展可想而知。等李六郎將人帶回來時,那女子已有身孕。

  成婚數載,李六郎終於明白了一件事,他對妻子道:「我一直都將你當妹妹啊!」

  這話實屬讓謝韶在旁邊看著,都替原主拳頭硬了的程度。

  原主的性格驕傲,自然不會強求。

  按理說一別兩寬、各生歡喜,以原主的相貌家世、才學性情,就算改嫁也能尋到一個好人家。

  可當時朝廷的形式已經不好了,世家難得聯手,謝父不想因這些兒女小事和盟友產生齟齬,只讓鄭氏好生安撫了女兒,對「和離」的請求卻一口回絕,而另一邊李六郎雖然口中說著「當妹妹」,對於「和離」一事卻是態度模糊。

  父親不允、夫君不願,原主自然沒能走得成。

  李六郎又以貴妾之禮將那女子迎進門來,對自己的心上人處處照料,生怕對方受了半點委屈。

  原主眼見著那兩人濃情蜜意、好不快活,好似自己這個妻子在家裡才是外人似的,徹底心灰意冷,索性眼不見心不煩,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

  若是事至此處,原主最多覺得自己眼盲心瞎、錯信良人,不至於有那麼深沉又痛苦的情緒,讓她接受不來的是那個結局。

  長安城破、世家倉皇逃竄。

  她那好夫君,為了替自己也替心上人爭取一線生機,親手將她推下了馬車。

  一個女人、一個漂亮女人落入亂軍之中,會是什麼下場,不言而喻。

  ……

  那種過於沉重的情緒撕扯這心臟,謝韶突然生出某種明悟:是重生的原主主動放棄了這具身體,才有了她穿越的機會。

  原主覺得她改變不了。

  改變不了聯姻的命運,無法違抗父親的意思,也不可能和離,她雖可以憑藉著知曉未來之事,暫且避過長安的禍亂,但是戰亂年間,城破一個接著一個,她又能逃到哪裡去呢?最終的結局就只是換一個地方,再次被拋下而已。

  她少年時也曾人人稱羨,名滿華京。

  但驕傲了一輩子,最後卻落得那般狼狽至極的結局。

  她累了,也倦了。

  不想重複那淒涼的經歷,也不想費盡心機搏一條不知是否存在的生路。

  那股蒼涼又絕望的情緒充斥了胸腔,謝韶醒來時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身上知覺緩緩地恢復,但那被碰觸的感覺讓她整個人一僵,旋即拼了命的反抗。

  這點力道仿佛蚍蜉撼樹,蹬出去的腿被摁到了身邊壓住,掙扎的手被捏著雙腕鉗住往上,兩條手臂都被強行拉開按到了頭頂,她一個極狼狽的姿勢喪失了大半活動範圍,卻仍舊撲騰著咬出了滿口的鮮血。

  並沒有等到頭皮被拉扯的疼痛,也沒有巴掌扇到臉上的眩暈。

  那些夢境中的場景漸漸遠離,失焦的瞳孔一點點聚攏,謝韶終於看清了這會兒壓著她的人。

  段溫啞著聲問:「醒了?」

  謝韶還有點兒回不過神來地眨了下眼,一滴淚珠從眼角滑落,在滾落入鬢邊之前,被對方傾身來吻掉。

  段溫稍放鬆了些鉗制,俯下.身來、極耐心的將那些交錯的淚痕一點點親吻乾淨,最後又停在了唇邊,壓著人的下頜打開了齒關,交換了一個咸澀和血腥交雜的吻。

  謝韶只是木愣愣地任由對方動作,並沒有絲毫回應。

  夢境中的情緒還未完全散去,那畢竟是將一個人徹底壓垮的絕望,謝韶不是原主,但是也沒有辦法徹底從中抽離出來,在這種情緒衝擊之下,連感官都遲鈍了許多。

  她餘光瞥見段溫肩頭那個鮮血淋漓的牙印,傷口還未結痂,隨著肌肉的起伏又有新的血液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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