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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談禮想要伸手抓住他,可她怎麼做都來不及。

  在風裡,她也終於看見夢境裡的自己,枯瘦如柴的身體,臉上爬滿了皺紋,像是斑駁的裂痕,她原來已經那麼老了。

  談禮倏然清醒般抬頭,面前意氣風發的少年在漸漸消散。

  她終於想起來了一切,原來他早就死了,死在了很多年前。

  談禮哭到幾乎說不出話來。

  她壓抑著的情緒,撕裂著她的身體。

  談禮看著眼前消失的人,眼淚糊了滿臉,她接近崩潰地笑著,喊著風,撕扯著嗓子,聲音破碎:

  「林赴年,你怎麼......不老啊。」

  我都那麼老了,你怎麼......不老啊。

  -

  病房內冰冷的機械突然急促的叫了起來,病房內一時大亂,哭聲和搶救聲四溢。

  她卻好像什麼都沒有聽見,耳邊只有海邊的聲音。

  面前,原本平靜的海面突然失控,席捲而來的狂風呼嘯,海水漲潮,海浪一層一層用力地拍打著礁石,翻騰著泡沫,像是要把什麼東西擊碎。

  她知道到時候了。

  談禮笑了笑,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了。她不害怕,只是想牢牢記住,見到他一定要和他好好說說話,好好說句對不起。

  他們沒說過再見,也一定會再見的。

  海邊烏雲密布,雷聲不止。

  如同她前半段人生一樣,灰暗不堪。

  而有人闖入了那裡,把她推向了天亮的一刻。

  而那個人卻永遠留在了黑暗裡。

  現在,她要去找他了。

  「林赴年,我來見你了。」

  她這一生圓滿,卻終生有遺憾。

  她要去見他了。

  去和他說句對不起。

  哪怕那個人,從來都不會怪她。

  那天,徐落沉和江源站在病房門口,他們聽見了江雲生和談禮說的話。

  也聽見了談禮想說的那句對不起。

  他們才明白,原來她死撐著痛苦到現在,都是為了和林赴年說聲對不起。

  「可他是林赴年啊,又怎麼會怪她啊。」徐落沉哭著,心裡百感交集。

  是林赴年啊,永遠都不會怪談禮的。

  他似乎是註定好為她而生,為她而活的。

  他從來不會怪過談禮,他只怪過自己,怪自己不能有一個好的身體。

  江源仍舊站在原地不講話,他垂著頭,死死咬著牙,眼睛猩紅。

  他們都沒有忘記林赴年,從來都沒有過。

  那天,時間像是又重疊了,他們兩個人又站在冰冷的醫院長廊,如當年般,送走了他們的另一個朋友。

  ......

  他們僵在原地許久,見慣了生離死別,可還是依舊會心痛。

  江源望著病房,目光不明,半響,他突然想起江雲生的那番話,開口問:「你說人真的有下輩子嗎?」

  「我不知道。」徐落沉恍惚搖著頭,她不知道有沒有下輩子。

  她只知道,她希望是有的。

  這輩子太苦了,下輩子,一定要好好的啊。

  「那如果有下輩子,你說,他們兩個,真的還會再遇見嗎?」江源問她,好像想確定什麼。

  徐落沉聽著江源的話,望著醫院長廊嘆了口氣,腦子裡閃過一幅畫面,她陡然想起了什麼。

  那是林赴年死前的最後一天。

  那天他們都不知道他強烈的赴死決心,只是不明白他要做什麼。

  他拖著慘敗的身體,硬是要爬上俞鎮的那座名山。

  林赴年的身體早就撐不下去了,可他不願意接住纜車的其餘外力。

  他像是認準了要死磕到底,一定要三跪九叩,親自爬上山。

  那座山並不算陡峭,她和江源還有林織,一路輪流扶著他,在一天下午太陽下山前,終於爬上了山頂。

  他穿著一身單薄的黑色襯衫,臉龐瘦削慘白,額頭冒著一層冷汗。

  那件襯衫在他身上分外大,已經遮不住他瘦骨嶙峋的身體。

  到山頂的時候,他輕喘著氣,嘴唇泛白。

  山頂寺廟邊祈福的人不少,看見他身體那麼虛弱,還堅持著爬上山,紛紛好奇望著他。

  林赴年以前經常來,這邊的主持都認識他,只是他從不為自己祈福。

  「施主......又來為你嘴邊的那位女士祈福嗎?」主持站在一邊,連忙忙著三人扶著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不是......這次,是為了我自己來的。」他搖著頭,聲音輕的快要聽不清。

  可他還在堅持著,一步步艱難地走向寺廟的正殿。

  江源想一路扶著他,他卻扯開了他的手,自己一步又一步,親自扶著門牆走過去。

  他每走一步,身體每一處都在泛疼。

  短短几十步的距離,林赴年走到那兒雙腿跪在蒲團上時,他背後已經溢出一大片的汗漬,他幾乎站不住身體。

  他整個人幾乎是摔在蒲團上的,一隻手手掌撐著地,江源他們急匆匆地跑過來,卻見他竭力地撐直身體,雙手顫抖著合十,緊閉雙眼,額頭的汗珠順著他挺拔的鼻樑劃下,砸在實心地上。

  他們不知道他在求什麼。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值得他今天這樣不要命了似的爬上山來。

  只是徐落沉和林織都別開了臉,她們背過身在哭,死死咬著嘴唇不敢發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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