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老實說,他還挺佩服談宴的。

  年幼時父母雙亡,還帶著一個還在襁褓內的拖油瓶弟弟,劉金花為了拿到撫恤金,把兄弟兩人帶回了家。

  當時他還在劉金花肚子裡,和談嘉和相差不過一歲。

  從他記事起劉金花就沒給過談宴兄弟倆好眼色,動輒打罵,打他需要糧食來養,打他不知道幫忙賣水果打掃房子,打他弟弟為什麼只知道哭,罵他那對有錢卻黑心的父母——

  「當初你爸媽要是捨得把錢借給我們,也不至於早早就見了閻王,那點錢還放手裡攥得死死的,要是知道現在你們落我手裡,少不了要把我供起來,日日燒燒香。」

  賀高文覺得奇怪,明明自己母親一直在辱罵談宴的母親,可似乎又一直在模仿她。

  他撿到過談宴珍藏的照片,照片上的女性氣質秀雅,一身素色長裙,容貌清麗漂亮,旁邊的男人身材高大,俊朗無雙,才子佳人,實為良配。

  這時賀高文才隱隱發覺自己母親身上那股違和感來自何處。

  她總穿著粗製濫造的碎花裙,戴著毫無任何美感可言粗鄙又俗氣的金戒指,不是和商販吵價還價就是擠著肥墩墩的身軀帶著一身油煙味從廚房走出來,完全和所有中年婦女別無二致的人,也會在夜深時換上粉色的吊帶裙,拿出被貶得一無是處的鑽石項鍊戴在脖子上,對著鏡子欣賞,扭轉肥碩的腰肢自我嘆息。

  那條粉色的吊帶裙是談宴母親的。

  當時他才五歲,靜靜看著自己母親被吊帶裙擠出來的肥膩白肉,與裸露在外被曬得發黑起皺的皮膚截然不同,他的目光和表情始終平靜,像是在看待一條可憐又可恨的喪家狗。

  他哥哥背地裡罵過他,說他是沒人氣兒的惡魔。

  他把手裡被活生生剖開的野貓扔在地上,稍微歪歪腦袋問自己哥哥:「如果想知道貓咪有沒有吃飽,只需要打開它的肚子看看不是嗎?」

  這是非常正常且合理的事情,可他的哥哥並不明白。

  甚至在父親出獄後,一家人搬到S市,還天真地以為這個本就四分五散的家庭能回到最初的狀態。

  不過賀高文十分能理解自己哥哥的願望。

  賀高文之所以將其稱之為願望便是覺得根本無法實現,哥哥期望的那個狀態里父母勉強算得上恩愛,家境勉強算得上富足,可前提是他沒染上賭癮。

  這些事情母親從未對他說過,她把他保護得很好,而他也始終展現了自己作為一個聽話兒子應該有的品質。

  安靜、沉穩、學業優異。

  可總有人壓他一頭,那便是談宴的弟弟談嘉和。

  少年沉默少言,總坐在窗戶邊安靜解題,卻能輕而易舉地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彼時談宴兄弟倆已經從自己家搬出去了,那時的談宴像是一頭被養壞了的狗,只會衝著主人撕咬,劉金花榨乾了談宴最後一滴血,這才把人扔出去,甚至還沿街唾罵。

  這都是他自己親眼看見的。

  當時他的同學站在他身邊,小心翼翼問:「那個女人是不是有神經病啊。」

  他推了推鼻尖上的黑框眼鏡:「是吧。」

  誰會為了一張死人的照片和少年打的不可開交,誰會為多出的一塊錢水費和房東扯著頭髮互罵生孩子沒□□,誰會在自己丈夫喝得爛醉不辭辛苦照顧卻又在丈夫醒來時忍受打罵呢。

  這樣的人如果沒有神經病,要如何紓解痛苦呢。

  賀高文知道自己聰明,也覺得自己將聰明用對了地方,他鼓推了一場名為談嘉和的校園暴力,看談嘉和被眾人排擠和冷眼,可冷了不到一個星期,談嘉和轉學了。

  談宴讓他去讀國際高中。

  「那可是國際學校,說是還有外教教課,也不知道談宴那小子哪裡來的錢,不行,我得找他去。」

  劉金花當時是這樣說的。

  賀高文沒阻止,他也想知道,想知道談宴是如何賺到那麼多錢,想知道談宴是如何應付那些老油條。

  幫人寫的程序只因為他是個初中生,收到的報酬便打了折扣,合同上白紙黑字的七萬到手卻只有兩萬五。

  胖得和彌勒佛一般的男人拍著他的肩膀,笑呵呵地說:「社會教你的第一課,小伙子,成年了再忙也不遲啊。」

  不遲?

  想做的事情現在做不到才叫遲。

  說到底不過是無能。

  第八十四章

  第二天那伙人的程序便出了各式各樣的問題,直到胖男人再次找上他,求他把程序改寫回來。

  他只說了一句話:「跪下。」

  小時候他不明白為什麼電視劇里做錯事情的人需要跪下,可等看到那胖男人跪下後他心頭湧上異樣的滿足。

  就好像許多人本該那樣做,本該跪在他面前,本該把筆挺的身子折下去,本該臣服。

  他想讓談宴這樣做。

  所以聯繫上迅爾科技的創始人,給他們寫程序,讓他們搶談宴公司的競標項目。

  起初的確很順利,靠專屬定製競標書的的確確可以搶來那些項目,但談宴似乎毫不受影響,這讓他覺得挫敗。

  回到破舊出租屋,那個酗酒的父親將劉金花逼到角落瘋魔一般地毆打,賀軍則縮在房間內不敢動。

  自從被開水燙至毀容,賀軍的性子就變了,變得怯弱畏縮,或許是他知道這個世界上不再有會寵愛他的父母了。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