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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予衡垂手靜靜看著他,掩在寬袖中的手幾不可查在顫抖,他想以彼之道還治彼身,可惜有點難,這具糟糕的身體強撐到現在已是極限:「五軍營被驍騎營鉗制,禁軍暫由姚殊接管,長陵急奏,耿自銘與羌羯裡應外合突襲長陵,被長陵軍指揮使江岱寧一劍斬殺,長陵軍已將西南軍收編入內。

  還有晉州那五萬兵馬,長陵王瘋起來六親不認,你猜他會不會手下留情?容承詢,你還有什麼籌謀?」

  容承詢氣急敗壞:「你裝病!你算計我!」

  「病是病了,只是沒死。」宋予衡勾唇笑笑,「怎麼?只准你算計我,不准我算計你嗎?那麼多年過去沒想到你還是一如既往的沒有長進,毫無自知之明。

  文武百官為證,逼宮弒君,再加上謀害孝懿太子,通敵叛國,樁樁件件,皆是十惡不赦的重罪,本督讓你死的心服口服。」

  李敘持劍抵住容承詢的脖頸,齊湘扶著宋予衡焦急道:「督公,你沒事吧?」

  宋予衡搖頭,右臂輕微的往上抬,齊湘趕忙接過履雪,收劍入鞘,容顯昏昏沉沉道:「把這個……這個逆子給朕殺了!」

  竹七對侍候在旁的兩個小太監道:「不中用的東西,把皇上扶去偏殿,快去請太醫。」

  殿中禁軍被雀使斬殺殆盡,屍體橫七豎八堆積在兩側,濃重的血腥氣熏得人頭昏腦漲,胸悶噁心,百官三五成群擠在一起,大氣也不敢喘,在政變中的武力壓制下任何口舌辯解都顯得分外滑稽,沒人有耐心去分辨某個人是否無辜,寧可錯殺一百不能放過一個。

  這種犧牲與戰場上的將士一樣,為社稷而死,為大義捐軀,不僅不能害怕,還要死得正氣凜然。

  從小讀得聖賢書教得是這些,為官後口口聲聲說得也是這些,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一個比一個深明大義、高風亮節,戰場上的逃兵無論因由活該被處死,大軍壓境必須死守至死才算全了忠義,輪到自己才知,求生是本能,誰又真能坦然赴死呢?

  宋予衡坐在黃花梨木圈椅上,並未遣人把屍體運走,也並未讓雀使撤離,他斜靠著圈椅扶手,仿佛整個人的重量全部藉此支撐,明明看起來一碰就碎孱弱不堪,百官卻覺脊背生寒,快速按照官階品級重新站好。

  齊湘捧著本名冊,宋予衡隨意翻了頁:「疫症藥方研製出來後懸在脖子上的刀終於撤了,諸位是不是如履薄冰的日子過慣了反而過不了清閒太平日子了?行,本督今日就徹底清算清算。」

  宋予衡每用硃筆圈一個名字,有關此人的卷宗會分別從吏部、刑部、兵部、大理寺、御史台、朱雀司逐一調過來,一旦罪狀確認無誤,由朱雀司依照律法當眾在朝堂施刑,弄死了直接拖進旁邊的死人堆里。

  官做到這個位置,幾乎沒人敢保證自己百分百乾淨,宋督公真要是針對某個人往下查,輕則充軍流放重則滿門抄斬,眾人低垂著頭戰戰兢兢,金碧輝煌的大殿陷入詭異的安靜。

  百官眼睜睜看著一個又一個的官員死在面前,一遍又一遍觀摩千刀萬剮、剝皮抽筋,還不知道下一個會不會輪到自己,心理防線慢慢土崩瓦解的過程讓人生不如死。

  宋予衡面無表情地翻看名錄、卷宗,整整一天一夜,所有人被圈在這方寸之地被迫見證連環審判,期間宋予衡命人送來了膳食,可哪裡有人吃得下,能強忍住嘔吐已經是對自己小命最大的尊重了。

  眾人暗忖當時自己為何就鬼迷心竅擁護宋予衡了?容承詢與他相比簡直不要太善良,這一天天的,隔幾年來一次,讓人防不勝防,擱誰誰受得了,佞宦!閹黨!□□!

  轉念又會想,哎呀,他們身強體壯餓兩三天不打緊,督公也跟著滴米未進,這還生著病呢,身子骨受不受得住,萬一有個三長兩短,西秦該怎麼辦?他們該怎麼辦?

  十二個時辰下來,容承詢也被折磨的身心俱疲,他知道刀遲早會落下來,可他不知道刀什麼時候會落,先給他暗示又不明明白白給他個痛快,李敘掰著他的頭強迫他看著每個被行刑者,那是挑釁,是警醒,是刑罰,是報復。

  如此又過了一夜,次日清晨時鮮血浸透靴子復又結成冰凌,殿中死人比活人還多,宋予衡在名錄上落下最後一筆硃批:「皇長孫容策上奏,其父孝懿太子容承寅並非病逝,而是被人所毒殺,現由刑部、大理寺、御史台重新審理,傳太子殿下入殿。」

  竹七揚聲道:「傳太子殿下入殿。」

  百官後知後覺,皇上口諭已冊封長陵王容策為太子,而後又意識到,什麼?孝懿太子不是病逝而是被人謀殺!

  容策身穿銀甲,滿身血污,額前的發散落下來幾縷,發尾若有似無掃著側頰的血疤,他右手托著聖旨走到殿前與宋予衡並肩而立,聖旨在眾目睽睽下唰的展開。

  這份聖旨蓋著先帝與當今聖上的兩枚印章,內容卻是鮮血寫成的訴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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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一章

  竹七奉命把容顯重新攙扶回龍椅上,他未戴冠冕,額上包紮著厚厚的白布,換上了玄色常服,行動遲緩,待目光落在容策手中的聖旨上時,嘴唇顫抖,老淚縱橫。

  容策手中的訴狀原是道空白聖旨,是先帝落下印璽未來得及寫下的傳位遺詔,後容顯蓋了私印在容承寅及冠那日當作生辰禮送給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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