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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都說到這份上,已經沒有必要遮遮掩掩了,索性把憋了很久的心裡話都說出來:「咱能說上好親事,那是最好。若是說不上,咱想開些。不就是在家當老姑婆嗎?這有什麼?」

  她真不覺得當老姑婆有啥不好!

  顧舒容握住她的手,抖得厲害,嘴唇翕動,說道:「寶音……」

  話剛出口,眼淚「唰」的湧出來,打濕了臉龐。

  她等這句話,不知道多久了。只有在夢裡,才敢想一下。

  「我不怪你。我沒有怪你。我不是怪你。」她怕寶音誤會,強忍著哭意,「我只是沒想到,沒想到……」

  她沒想到,寶音會這麼好。她夢裡都想聽的話,夢裡才敢想的話,寶音居然對她說了出來。

  「姐姐……」她哽咽著,不知道說什麼,「姐姐謝謝你!」

  她得到結果了,結果好到她不敢相信。但滾熱的眼淚滴落在手背上,燙得她心裡瑟縮。她知道,這不是夢。

  心頭的大石頭,轟然落地。被沉重壓迫得跳動不起來的心臟,忽然充滿了血,開始有力跳動。

  顧舒容有一種新生的感覺,她又活了過來,從此能夠坦然的,有底氣的,什麼也不用怕地活下去了。

  見她哭得淚人兒一樣,陳寶音有點慌,抱住她安慰道:「姐姐,我和顧亭遠是你的親人,我們都希望你好。」

  旁的都是次要,她好才是最重要。

  如果找到合適的人家,能讓顧姐姐過得好,她和顧亭遠會用盡法子成全她。如果找不到,陳寶音希望顧姐姐能快樂一些,不被束縛。

  「要不,你就當自己嫁過人,但那個短命鬼死了!」見她還哭著,陳寶音不知道怎麼勸,索性說得更狠了,「寡婦就不過日子了嗎?人家也要過日子,還要好好過日子!」

  聽到這句,顧舒容哭聲一止,「撲哧」一聲。激動不已的胸中,如吹過一絲輕風,令她情緒稍歇。

  抬起朦朧淚眼,望著寶音那張擔憂又鼓勵的臉龐,禁不住點點頭:「好。」

  沒嫁過人,很丟臉。但如果嫁了人,那人卻死了,她不得不做了個寡婦,就不那麼丟臉了。

  顧舒容想到了方晉若。就當她嫁給了方晉若,但方晉若死了。

  這麼一想,心裡止不住高興起來。她握住寶音的手,說道:「我不會再叫人說三道四了,也不會再因為這些閒話而傷心了,多謝你寬慰我。」

  「姐姐客氣什麼,咱們是一家人。」陳寶音觀察她的神情,見她似乎好些了,不禁鬆了口氣,「姐姐別怪我多話就好。」

  她知道顧舒容不是小心眼的人,但也怕顧舒容鑽了牛角尖,跟她起嫌隙。

  顧舒容一笑,目光柔和:「我怎會怪你?我知你是為我好。」

  寶音一定不知道,她有多喜歡聽這話。

  「我煮碗甜湯去。」她擦淨眼淚站起來,神采有光,「今天是個好日子,我要做八個菜。」

  陳寶音立即道:「我和姐姐一起。」

  猶如飛鳥卸掉了翅膀上的石頭,顧舒容日漸蛻變,從前溫柔含蓄的模樣一改,變得爽利果敢起來。

  誰再拉著她說什麼嫁人的話,她統統嗆回去。還有人想挑撥她和寶音,說寶音這個弟媳婦不為她著想,想讓她當牛做馬,也被她罵回去。

  痛痛快快過了個年,顧舒容整個人脫胎換骨,腳步帶風,說話嗓門都洪亮了一些。

  「你逞什麼能!」臨行前,杜金花揪過閨女的耳朵,「叫我說你什麼好!就過個年,才幾天的工夫,你就能把自己的名聲給毀了!你大姑姐的事,你多什麼嘴?」

  顧舒容變得厲害了,人都說是陳寶音慫恿的,把人給帶壞了。

  「你知道人家都說你什麼?」杜金花摁著閨女的腦門,「說你不安好心,打著將你大姑姐當老媽子使喚的主意,耽擱人家的終身!」

  這些話當然不會當著杜金花的面說,但村子就這麼大,瞞得過誰?杜金花聽了這些話,氣得不得了。

  「那也不能讓我眼睜睜看著顧姐姐難受,卻一句話也不說啊?」陳寶音委屈道,「我看著她悶悶不樂許久了,人心都是肉長的,她待我好,那我看不下去啊。」

  杜金花怒其不爭地看著閨女,幾番想說什麼,話語在嘴邊轉了個圈,最終一聲嘆息:「罷了。」

  那孩子,是個苦命人。

  「你自己多留心。」杜金花開始囑咐閨女,「到了京城……」

  不等她說完,陳寶音就截斷她道:「好好照顧顧亭遠,早點懷身孕,對不對?」

  「對什麼對?」杜金花沒好氣地拍她一巴掌,「照顧好你自己,誰受委屈你都不能受委屈,記住了不?」她杜金花的閨女,才不受委屈。

  說著,從懷裡掏出一隻手絹,遞給她:「這裡面有你大哥二哥給你賺的銀子,還有我貼補你的一些。拿著,別給顧亭遠知道,明白不?」

  陳寶音心裡熱意翻湧,沒接,推了回去:「我不要,我有,都給娘,就當是我孝敬娘的。」

  「我用你孝敬?」杜金花推回來,「我有倆兒子呢。」

  陳寶音撅噘嘴,還不想接,但杜金花硬是塞了過來:「想我了,就去買張餅吃。」

  聽了這話,眼淚差點噴出來,抱住杜金花,臉埋在她肩膀上,悶聲道:「等我生了孩子,你要去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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