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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邊喝還邊感嘆:還是自己家的小貓好,活潑可愛還乖,不然像黑貓一樣三天兩頭咬上這麼血淋淋的一口,他可受不了。

  「你家那位也這麼潑辣?」

  徐雲像是百思不得其解,從抽屜里拿出紗布給手指隨意包紮了下,熟練程度一看就是做慣了的。

  季臨川沒摻合他倆的事,只說:「星言一切都好。」然後起身在內室逛了兩圈,走到蓮花台邊去餵那幾尾草魚。

  徐云:「看上哪條就說,我給你殺好帶回去燉湯喝。」

  季臨川:「……」

  他趕緊把手裡的魚餌全撒進去,轉身看了眼擋簾後面,隔著老遠都能聞到濃重的血腥味。

  「你別告訴我你剛才拎出去扔的那袋子血是你家小貓咪給你咬出來的。」

  徐雲嗤笑:「他還不敢,不是我的血,今天接待的一位客人的,你倆走了個前後腳。」

  「這麼多血……他割的什麼?」季臨川疑問。

  「無可奉告。」徐雲散漫地聳了聳肩,如墨如瀑的黑亮長發垂下肩頭,「簽了保密協議的,他們要是願意給人知道就不會來我這兒了。」

  徐雲做的是替人「整形」的行當。

  割掉醜陋的、多餘的、不該有的;補上凹陷的、少的、天生殘缺的。

  和人類的整容手術是一個道理,只不過他的病患全都是畸形。

  而他手底下第一位病人就是季臨川。

  二十三歲那年季臨川從祝家花園回來身體就產生了新的變異,當時就是徐雲幫他割掉了頭頂的肉瘤。

  這個世界上從來不缺畸形人,不管是先天的,還是後天的,那些醜陋畸變帶來的後果只能由本人承受。

  只不過有人幸運一些,比如季臨川。

  他不僅能隱藏本體,還能隨意自如地掌控本體和人形轉換,不用擔心隨時在人前出醜;還有愛護支持他的伴侶,無需害怕一個人孤獨終老。

  有的人則沒那麼幸運,比如折耳貓游軼,比如美人魚徐雲,他們從出生起就在一步步走向死亡的結局。

  季臨川默不作聲,只是望著蓮池裡那幾尾草魚,大大方方地追逐著一把餌料。

  「這些年來找你的病人還那麼多嗎?」

  「只多不少。」

  徐雲站起來從身後博古架里撿了一把摺扇,放在手裡轉了兩圈,絲毫不避開指尖的傷,譏諷道:「你們那些正規醫院不收,只會和病人談人道主義,談倫理,談堅強樂觀,讓病人正視自己。可他們是否想過一個人為了自己能堂堂正正地活幾天連命都能不要了,還有什麼心態可言呢?」

  徐雲信奉的人生信條向來是及時行樂,為了心中所求奉獻一切都在所不惜。

  也正因如此他才會在國外醫院治了十多年依舊無果後自己開了這間小診所,只接待和他一樣的畸形病人。

  他這裡無名無牌,也沒什麼規矩,甚至連治病錢都可以不要,醫生和病人互相看對眼了就給治,不圖名不圖利,只為了幫助同樣囿於殘缺的可憐人了卻執念。

  救不了自己,就盡力救別人。

  「你別和我說你今天來也是割瘤子的。」徐雲驚訝地望向他,從頭到腳打量一遍:「我看你控制得挺好啊。」

  季臨川搖頭:「我不做手術,我今天來製衣。」

  「什……什麼?」

  徐雲手中摺扇「啪」地掉落,嘴巴張了張,還未開口眼睛就先紅了,聲線顫抖道:「你也要死了?」

  季臨川:「……」

  季臨川:「多謝關心,暫時還不要。」

  徐雲這才大鬆一口氣,臉上恢復幾絲緋紅血色:「我就說你不該死我前頭嘛,那得多倒霉啊。」

  他向來口無遮攔慣了,季臨川見怪不怪,只問:「今晚能做?」

  「你先等等。」徐雲擺手:「總得給我個理由吧,你健健康康的沒要嗝屁你制什麼衣?」

  所謂「製衣」,不是指做衣添妝,而是畸形病人在臨死前取下自己身上最重要的一樣東西,做成獨一無二的禮物,留給親人和摯愛,守護他們平安健康。

  這算是從他這裡流傳出去的風俗,後來世界各地的小「整形」醫館紛紛效仿。

  同病相憐的人覺得浪漫,不諳此道的人卻只覺得恐怖。

  因為畸形病人大多早逝且容貌醜陋。

  他們其中有至少百分之五十的人本體是昆蟲,在幼年時期想要儘早擺脫昆蟲模樣化成人形而去吃違禁藥,到最後把自己變得不人不鬼,更加畸態。

  生來是一隻怪物,死去是一抔黃土,短暫而悲慘的一生中從來沒有過昂首挺胸自信展顏的時刻。

  甚至都不敢在墓志銘上刻下自己的本體是什麼。

  直到幾年前,徐雲救助了一個瀕死的畸形女孩兒,本體是玫瑰紅楓蛾,顏色粉嫩嫩的像一勺草莓香草冰激凌。

  她去世時剛十歲,因為藥物後遺症死在了徐雲的診所。

  女孩兒在臨終前拜託徐雲把她身上彩色的粉末收集起來放在小瓶子裡留給媽媽。

  她說:「我媽媽是一隻漂亮的天鵝,卻生了一隻像我這樣丑的蟲子,我讓她一輩子都抬不起頭。我知道她愛我,但她不敢把我帶出門。是不是裝在小瓶子裡就不會給媽媽丟臉了呢?到時候她會大大方方地把我帶出去嗎?」

  小女孩兒咽氣前緊緊抓著徐雲的手,半邊臉都被畸形的肉瘤覆蓋,但卻笑得非常開心,滿足且釋懷,仿佛這段為期十年的冒險終於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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