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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時序明明抱著他,卻感覺怎麼都抱不住他,更留不住他,他就像一片不濃不重的霧,只要祝時序稍微鬆一口氣就會徹底散掉。

  「他沒力氣再變回人形了,身上僅剩的那一小層肉還一直疼,說話都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擠,他問我:哥哥,我是不是要死了啊?」

  祝時序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不敢看祝星言的眼睛,更不敢看他。

  「我爸是突發腦溢血去世的,死在了自己的辦公室里,連上救護車都沒能撐到,他閉眼前手裡死死抓著他準備送給我的十八歲成人禮物,那是一根刻著我名字的鋼筆。」

  「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是想讓我幫他撐住這個家。」

  從那一天起,稚嫩的少年迅速成長為參天大樹,成了秦婉和祝星言的信念。他拼了命地工作、學習、應酬,干那些他一丁點都不喜歡幹的事,好不容易把這個家撐起來了,但是弟弟又倒下了。

  祝時序低下了頭,把臉埋在掌心裡,溫熱的水順著指縫流了出來,聲音一哽一哽地溢出。

  「他當時才十五歲,十五歲啊……虛弱得連人形都撐不住了,輸液時要從額頭把針扎進去,他很疼很疼,疼得一直抽搐,邊抽邊和我說,哥,我不想死……」

  在場的所有人都聽不懂熊貓語,他們在忙著哭和搶救,只有被乾癟的小熊爪子緊緊攥著的祝時序能聽懂,祝星言在一聲一聲哀叫著問他:「為什麼啊?」

  「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啊……我還有很多願望沒有實現,我還沒等到小季哥哥,沒參加選拔考試,沒有去國外比賽,我明明救了人,為什麼要我去死呢……」

  祝時序的心都疼碎了,如果能和死神做交易,他會毫不猶豫地把自己的命換給祝星言。

  那么小的孩子,把他當成頂天柱去崇拜的弟弟,祝時序卻連多留他幾年都做不到。

  季臨川再也聽不下去了,泄氣一般癱坐在椅子上,攥著紙片的指尖緊緊掐進掌心,用力到刺出了血,他殷紅空洞的眼眸僵滯地望向地板,連心跳都滯住了……

  他和腺體病打了一輩子交代,是這方面的專家,經手的手術大大小小上百台,比誰都清楚腺體有多敏感多脆弱,只刮破一點皮就會鑽心的疼,像不打麻藥掀起整片指甲,再用小刀一下一下剜甲床里滲血的軟肉。

  更不要說祝星言被刮掉的是一大半腺體,再清醒著完成手術,他到底……該怎麼忍過那三個小時呢……

  就算忍過了,那之後呢?

  手術只是一個開始,腺體病變意味著原本充盈的信息素變得匱乏,再難任由自己調動。意味著健康和生命的流失,原本精彩的人生要被迫戛然而止。還意味著等級降低,武力值驟降,不能劇烈運動,不能長久工作,甚至連心跳和呼吸都會慢慢變得困難、羸弱,難以為繼。

  而祝星言從手術開始,到面臨這些變化的每一個階段,都是清醒的,也就是說,他要眼睜睜地看著自己一點一點變成廢人。

  一把刀直直插進季臨川的心窩,把心臟捅穿捅爛,泊泊地冒出大顧大股的鮮血,疼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僵硬地定在椅子上,回憶起自己這幾年裡屢次拒絕訂婚,甚至在新婚夜當晚誘導祝星言發情後又把他獨自丟在客廳里,如果小熊貓那晚真的出了什麼意外,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他的身體……現在發展到什麼程度了?」

  「就這兩年了,醫生說他很難撐過二十一歲。」

  季臨川用力閉了閉眼,攥著座椅的手不住輕顫,每說一個字都牽動著胸口疼:「就…一點希望都沒有了嗎?」

  祝時序突然抬眼瞪向他,冷笑:「原本有的,但他回來的太晚了,不確定還有沒有用。」

  季臨川怔在那兒,兩秒後腦海里迅速推演出這種情況下最有效的治療方案,終於意識到:「你是說……」

  「對,就是你。」

  祝時序徑直打斷他,眯著眼一字一句清清楚楚道:「你倆的匹配度高達98%,只有你的信息素能救他,但你遲遲不同意訂婚,星言又不准我用強,我們盼了兩年才把你給盼回來,再晚幾個月,你就要去墓地看他了。」

  第37章 「這麼會親?」

  「再晚幾個月,你就要去墓地看他了……」

  這句話就像一柄電鑽,釘進季臨川腦袋。

  他徹底站不住了,像被連根鋸斷的大樹一樣轟然倒下,眼睛不知道該往哪看,手不知道該往哪放,無助地抓著自己的頭髮,被濃重蝕骨的悔恨吞吃入腹。

  他終於知道為什麼祝家要給剛剛成年不久的小兒子訂婚,被屢次拒絕後還要「厚著臉皮」來求,因為祝星言當時已經命懸一線,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

  他也終於明白為什麼祝時序要不惜用別人的命威脅自己,因為祝星言已經二十歲了,這是還能救他的最後一年。

  可陰差陽錯的是,季臨川哪次都沒有救他。

  「他一直在等我……」季臨川把臉埋進掌心,喉嚨里擠出幾個嘶啞又支離破碎的字:「星言一直在等我……」

  等著我回來,等著我救命,等著我給他一點信息素好讓他的腺體不那麼疼,可我……這幾年都做了什麼啊……

  因為對季商厭惡至極,連帶著也噁心這樁婚事,所以他兩年裡從來沒看過聯姻對象的資料,根本不知道要和自己訂婚的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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