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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你嘴欠。」秦婉拍了兒子一下,忿忿地把小熊貓接過來,「你那麼大的黑眼圈也沒見你那些小男朋友小女朋友嫌棄啊,最近是不是又想相親了?」
祝時序的本體是正常的大熊貓,比弟弟祝星言長寬高全都大出兩倍,臉上的黑眼圈自然也同比例增大。
「別別別,快饒了我。」他連忙舉手告饒,遞了一包鮮嫩鮮嫩的筍尖給秦婉,「回家吧,今天我下廚給小少爺整頓滿漢全席。」
祝星言嗯嗚了一聲,佯裝很期待,從媽媽身上下來走到車邊,扒著車門往上爬。
母子倆就看他上去後一整隻熊面朝下趴在座椅上,裹著毛毛的軟肉呼拉一下攤開。
攤成一盤小熊麻薯。
「真傷心了啊。」祝時序嘆氣。
秦婉撇開了臉,喃喃:「如果小季真的不願意和崽崽結婚怎麼辦?我們還能找到第二個高契合度alpha嗎……」
冬至意味著年末,眼看這一年又要過去,離祝星言二十一歲只剩了一年不到的時間,可他們發往世界各地的數以千條求助消息無一例外,全部石沉大海。
季臨川是唯一的,也是最後的希望。
祝時序眼底一寒,笑意凝固在眼尾。
*
醫院三樓的某個窗口,花盆中的白色珍珠梅正嬌嫩綻開,珠玉般的花瓣承接著雨水星點。
白大褂的一角輕掃而過,季臨川伸手關窗,手肘打成一個直角,腕骨處露出的兩根青筋在隱隱搏動。
午飯時間錯過去了,季臨川也沒什麼胃口,他拿了一袋能量補充劑咬在嘴裡,單手撕開,仰頭兩口喝完,然後坐在桌前打開了電腦。
季臨川對待工作的態度向來嚴謹,一絲不苟,上班時間幾乎從不摸魚,更何況是在連日高強度工作之後的寶貴午休時段里,他原本應該抓緊時間閉目養神的。
然而面前亮著的電腦屏幕上,搜尋引擎的條框裡卻以橋正里寫著幾個字。
——第一次和聯姻對象正式見面應該穿什麼衣服。
*
吃過晚飯,祝星言藉口消食一隻熊走出了小樓。
祝家的主宅是盤踞在山頂的獨棟別墅,為了給兩隻大熊貓足夠的活動,別墅外面圍了很大一片花園。
正對著別墅的是小天使雕塑噴泉,兩條小溪從這裡起源,蜿蜒曲折地流淌到茂密的大樹下,粗壯的樹幹上掛著一隻巨型的鳥巢鞦韆,下面是堆滿了大熊貓玩偶的遊戲池。
如果趕上夏日的夜,鞦韆盪起來時會將底下草叢裡的流螢整群驚飛。
它們在空中騰飛翻躍,忽而匯聚成銀白的緞帶割開夜幕,忽而被晚風吹散零落,如同銀河奔泄。
但更多時候,流螢只是安安靜靜地落在小熊的鼻尖和爪心,陪他熬過一個又一個被病痛折磨的灰暗光年。
太陽就要落山了,流油的鹹蛋黃一般墜在灰藍色天邊,遠處被煙霧籠罩的山尖上偶有飛鳥掠過。
小熊貓垂著頭走進花園,往滿是熊貓玩偶的遊戲池裡一趴,默默地把腦袋埋進爪子裡,團成一顆毛球,假裝自己也是一隻熊貓玩偶。
夕陽的餘暉打在他極其圓潤且Q彈的屁股上,從遠處看去仿佛燦金色的光影碎屑紛紛揚揚落進了小熊的毛毛里,如同棉花糖上澆了層楓糖漿。
祝星言在最痛苦的十六七歲里總是祈禱:如果自己真的是只熊貓玩偶就好了。
那樣他就什麼都不用想了。
不用想永遠離開他們的爸爸,不用想怎麼都等不到的玩伴,不用想即將結束的生命,不用想媽媽哥哥悲痛欲絕的臉,更不用想曾經那個意氣風發、夢想成為第一翻譯官的祝星言……
猝死不是最殘忍的死法,清醒地倒數自己的死期才是。
仿佛原本蓬勃盎然的生命忽然被一座斷崖截斷,他也被放在了直通崖底的傳送帶上,每過一天,他就離崖邊更近一步。
除了季臨川,沒人能攔得住他。
可如果季臨川對他沒有一絲一毫的喜歡,祝星言又憑什麼因為自己的命就綁架他把後半生也搭進去呢?
這次似乎真的走到了窮途末路。
「哎呀,池裡的玩偶怎麼多了一個啊。」
身後傳來祝時序的聲音,哥哥彎下腰,從一堆熊貓玩偶中準確地找出弟弟,一把揪出來放在肩膀上,帶著他躺進鳥巢鞦韆里。
長腿一蹬,鞦韆就咿咿呀呀地晃了起來。
祝大公子是業內公認的精英alpha,年輕有為,手段狠厲,比起祝清年來都毫不遜色。
然而大熊貓到底是大熊貓,小祝總不管在人前多一本正經,到了家裡就立刻像泄了氣的大毛球似的,走哪兒躺哪兒,特別散漫,活像沒骨頭。
「崽兒啊,不開心吶?」
他讓祝星言坐在自己胸口,一下一下扒拉著熊玩。
小熊貓立刻搖頭,在他身上親昵地趴成一張餅,一抬頭就看到他眼下的烏青,連那顆小淚痣都蓋住了。
雖說是親兄弟,但祝星言和祝時序長得完全不同。
弟弟一看就是那種乖寶寶,小漂亮,一笑起來透著古靈精怪的調皮勁兒。
而祝時序,高鼻樑、桃花眼、柔和的臉廓配上刻薄的唇,笑起來時又壞又浪蕩,是風流卻無情的長相。
祝星言伸爪子摸了摸他的眼周,「嗯嗚?」
祝大熊,最近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