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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那時,沈寒山的處境也很危險。

  蘇芷有了愛人,也會存有私心。

  她無法抉擇……

  沈寒山很滿意蘇芷牽掛他,暗下捏了捏她的掌心,道:「別怕,躲是躲不過的。若咱們做賊心虛,貿貿然出逃,才是正中天家下懷。那時,他便可發海捕文書將瀆職的朝官緝拿歸案。反倒是咱們坦蕩,他暫時奈何不了你我。」

  「真的嗎?」蘇芷怕沈寒山這一番是安撫自個兒的話,她不敢接,不敢認。

  「信我。」

  「好。」蘇芷也知道,他們上了同一條賊船,以不變應萬變最佳,莽撞行事,反倒惹人疑心。

  說不準,官家就是想用這招來誘反賊跳反。

  若官家知道前朝遺孤的真身,早早暗中拿人了,何必多此一舉,先磋磨紀嫣然。

  蘇芷問:「那我們怎麼辦?」

  沈寒山莞爾:「若我沒猜錯的話,過會子會有聖旨傳來,宣咱們三人入掖庭,共商狐女一事。」

  蘇芷再三和沈寒山確認:「當真要入宮嗎?」

  她害怕沈寒山出事。

  「芷芷,你該知道,不成功便成仁,你我失去太多,早已沒退路了。」

  「我明白了。」

  沈寒山算無遺策,話音剛落,門外便有太監奉旨來尋人。

  蘇芷回過神,忙眼神暗示裴川歸府,她也幾個飛燕迴旋式凌步踏檐回了家宅。

  果然,他們三人的進宮旨意均到了。對外宣他們三人謁見帝王,是因狐女真身一事要相商,對內……他們三人心知肚明,官家是起了疑心,故作按兵不動。

  臨行前,蘇芷招來疾風與謝鸞,道:「往後府內的日子艱難,你二人跟著我不合適,儘早散去吧。」

  她知日後滿城風雨,那時再逃便來不及了。

  蘇芷不想牽連無辜,這是她們蘇府的劫難,能保下一個是一個。

  豈料疾風當即跪地,道:「蘇司使不必憂心,俺早知碎雲的事,也自願刻上墨花番號,效忠於您。俺不走,俺替你護家宅!要走也是俺妹子走,俺不想她受傷,最掛念的便是她了。」

  謝鸞聞言,狠狠捶了疾風一下,淚盈於睫:「你把我舍下了,叫我怎麼辦?!我不要!哥哥在哪裡,我就在哪裡!我和你共生死!」

  蘇芷嘆息:「你們的私事,我也不好置喙。只一點,既要留府上,請護好我母親。此恩,我日後必會報答。」

  「是,蘇司使請放心離開!俺當初入府就答應您要守家宅,便是豁出性命,也不會讓蘇夫人出事。」

  「好,多謝你們。」

  蘇芷不敢耽擱太久,以免惹人疑心。

  她理好公服後,便扶著腰刀入內。

  即便是生死存亡之際,她也絲毫不慌亂,穩重如山。

  蘇芷忽然想起柳押班曾贊她傲如松柏,遠遠往她從宮道踱來,那股子意氣高昂,是任誰都挪不開眼的。

  何必頹靡、何必畏懼,人間至好至壞皆嘗過,早不負此生。

  這命,若是留不住,便拿去吧!

  她既為家臣,能為沈寒山戰死,也算是忠義兩全、死得其所。

  ……

  掖庭獄,乃是後宮之中的秘獄,為天子所掌,專刑宮人與內諸司罪臣。

  即為,官家的家法之地。

  紀嫣然雙手被鐵鏈束縛,她佝僂著背,如同螻蟻一般蜷曲身體,低頭跪拜九五之尊。

  她渾身都是鞭傷,脊背的血幹了又濕、濕了又干,那鞭刑似能入骨,嵌入她的背脊,疼得她嗓音都喑啞。

  說來好笑。

  這時,紀嫣然才覺察到皇權的危險——看似威嚴,其實骯髒極了。唯有和她這樣的凡胎濁骨兩相映襯,才能顯出天家的高高在上。

  所謂「為國為民」只是一句笑談,皇權之高,不過是為了碾壓百姓。

  為了一己私慾,竟要碎她的筋骨……

  紀嫣然在心裡,哀哀地誇讚自己。

  好歹她這一次不軟弱,她沒有向強權低頭。

  從前的她太卑微了,什麼都不敢要,什麼都不敢爭。

  是裴川拂去她的庸常,告訴她——「姐姐是明珠,只不過張懷書無眼,捨棄了你。如今能被我拾得,我真高興。」

  看啊,她也是有人喜歡的。

  即便只是一個嘴甜的孩子,即便孩子心性總善變……

  但她還是很珍惜,很歡喜。

  紀嫣然也希望裴川是善變的,這樣一來,過兩年他能把她忘了,不再心傷。

  紀嫣然垂首不語,陳屹卻已沒了耐心,他再次高聲問:「說!告知你前朝事的人是誰?你既與裴川和沈寒山兩人走得近,那前朝遺孤……定是這二人間其一!」

  紀嫣然心裡生駭,她怎麼都沒料到,官家不傻,早早就發現了這一端倪。

  為了穩固帝位,便要傷她殺她嗎?

  她不是他膝下的百姓嗎?不是都說官家愛民如子嗎?

  他就這樣打殺他的孩子嗎?!

  紀嫣然不明白,她困惑的事情太多了。

  她只知道,官家不配為君王,這樣的人……不配坐在龍椅之上。

  她不可能把沈寒山的身份和盤托出,也不會指認裴川……

  於是,紀嫣然咬緊牙關,她做好了赴死的準備:「陛下再如何問,我也不知情。我算的都是天命,無人告知,無人指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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