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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以為沈寒山這樣放浪不羈,同她勢如水火,必是格不相入。

  豈料蘇芷看錯了。

  也就沈寒山願意不厭其煩地親近她、招惹她,不怕她嫌,不怕她厭。

  直到一日,他敲開她心門。

  蘇芷攔不住登堂入室的郎君,只得允他入住。

  何等任性的男子!完全不了解她,對她也無所求,他只是冒昧、偏執、狂熱地喜歡她,蠶食她的一切。

  是心之所向,情之所引?蘇芷說不上來。

  可誰能拒絕這樣一個,一心為她捨生一心為她赴死的郎子呢?

  沈寒山就是這樣討厭的人……蘇芷睜著清明的杏眼,審視他——明明是羸弱文臣,明明是纖骨郎君,相處深了,卻發現他有一股不可摧折的韌性。

  他的婉順是假象吧?只是為了教她放鬆警惕,刻意扮演出來的柔情。

  蘇芷厭惡嗎?大抵是不討厭的。

  不然,她不會容他入羅帳。

  沈寒山感受到小娘子炙熱的目光,在她番號附近,逗弄似的,慢條斯理地,重重一捏。

  「哎呀」,驚得小娘子足踝發抖。

  蘇芷輕哼一聲,惱怒蹙眉:「你做什麼?」

  沈寒山替她擦拭那些牽絲攀藤的素乳凝露,低聲答:「再這樣看我,沈某又忍不住了。」

  他話雖清淡,底下葷色卻很重。

  蘇芷難得同他有默契,頃刻間明白,面上潮紅。

  「你……給我忍著!!」

  她切齒,心知沈寒山不是說笑,她也不見得會還擊郎君。

  再撩撥下去,很可能吃個悶虧。

  思來想去,蘇芷決定退讓一步,她低著眉眼,加重聲音:「把衣裙給我。」

  「唔?芷芷這麼快就要穿衣麼?夜還濃重,不妨你我再小睡一回?」

  「沈寒山,別逼我出刀。」她壓抑聲線,已是羞惱到極致。

  沈寒山及時止損:「知道了,我去拿來便是,緣何動刀動槍呢,好傷和氣!」

  這冤家總算放過她,蘇芷鬆了一口氣。

  半晌,沈寒山遞來烘熱的褻衣、小衣以及外搭的鶴延年卷松紋圓領袍、兔毛蓮花繡紋長褙子。他顧全她的顏面,知蘇芷對外都著男衣,故而拿的是郎君式樣的體面外衫。

  蘇芷瞥了一眼簇新的衣裳,探手一摸,布料還暖融,心裡又有幾分愧怍。他沒做錯什麼,不該凶他。

  稍加緩和了臉色,待沈寒山出門盛吃食時,她迅速更好了衣。

  蘇芷衣飾上身,挽了玉冠,又成了那副正顏厲色的嚴肅形容。

  官威重回於身,她又感到安心了,好似披上了刀槍不入的鎧甲,又能將她的城池營壘守得固若金湯。

  畢竟,她這樣凶氣外泄的武將,等閒邏卒不敢沖犯,也就沈寒山不怕死,日日招風攬火近身。

  「真討人嫌……」

  還沒等蘇芷罵兩句出氣,沈寒山又笑得春風拂面回了寢房:「芷芷久等了。」

  蘇芷的楚楚衣冠與沈寒山蕪雜衣飾,形成鮮明對比,內情可見一斑——一個蠢蠢欲動親近小娘子,一個對小郎君避之不及,一心逃離。

  蘇芷怕他再出言挑、逗,忙問:「你手裡端的是什麼?」

  沈寒山款款入屋,微傾了手裡的紅木托盤,教蘇芷來看:「怕你等不及見我,故而熬了點便利的玉葉粥。」

  蘇芷嗅到魚味,問:「是魚羹嗎?」

  「不錯。我取了魚腩熬煮的,還往裡添了一截山藥,怕你夜裡不想吃太重,沒放什麼大醬。」

  蘇芷頷首,和沈寒山一塊兒進內室。

  沈寒山十足貼心,不僅為她拿了白瓷調羹勺,還呵氣為她吹涼熱粥。

  他耐心小意地照顧蘇芷,倒讓她有幾分不適。

  她手足健全,不需要人伺候!

  「我可以自己吃。」

  「哦,看來芷芷的氣力尚未在此前兩場戰役中殆盡,還能自個兒食粥。」他感慨,「唔,也是沈某不中用,往後得勤加練習排兵布陣,再與芷芷親身切磋幾場。」

  沈寒山講得一本正經,但蘇芷豈是個傻的?

  當即聽出他話中有話,她鄙夷地拒絕:「想都別想!」

  沈寒山眨眨眼:「嗯?為何呢?沈某求知好學,不是一件好事嗎?芷芷藏私,不肯教我,真真心狠。」

  要是旁人聽了,還真以為他要和武將學調兵遣將,哪知他是居心不良,把言辭底下的情、欲都盤出漿了!

  蘇芷說不過他,選擇視若無睹。

  她奪過沈寒山手裡的瓷勺,拒絕他的殷勤,悶頭吃起粥。

  不得不說,沈寒山烹食確實很有一手,魚肉軟滑,全熬化在粥里,合二為一。再加上魚腩的滋潤軟糯,入口即化,她的空空胃囊由粥填滿,再沒比這更靨足的人間事。

  蘇芷吃盡了粥,又漱了口。

  她同沈寒山道別:「明日一早,你我要登門裴府探問狐娘子,莫忘了。要是敢睡到日曬三竿,我定來揍你。」

  「不會忘,醒時能見芷芷,是一樁喜事,不過……」沈寒山面露為難,「夜已深沉,芷芷歸府也麻煩,真不在沈家睡下嗎?」

  蘇芷語塞:「……」

  這廝膽肥,竟敢問!

  「被褥是沈某特地請裁縫娘子新裁的,棉絮也是新棉,三日前剛織的,供芷芷入眠,可不暖和?」沈寒山可憐兮兮地哀求,殊不知蘇芷微笑,火氣上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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