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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來女子為劣勢,齊王妃派人當街毆打陳如月的時候,無一人阻攔。

  甚至那位風度翩翩的小齊王,在茶樓悠然自得地飲茶,對一旁的侍從感嘆了句——

  「嘖嘖,女子真真是善妒,發起瘋來著實可怕。」

  茶樓下,孤身一人的陳如月,被一群人揪著頭髮扇耳光,亂棍打在身上,鼻青臉腫,悽慘至極。

  茶樓上,小齊王悠哉飲茶,偶爾目光一瞥,看戲一般望過去。

  街上那麼多看熱鬧的人,指指點點,那鄙夷而嘲諷的笑,將陳如月的驕傲擊得粉碎。

  那時我也在茶樓看戲,而且剛好是與小齊王對街的窗口,我探頭出去的時候,正對上他的目光。

  他挑眉看我,目光充滿了趣味。

  我嘴角緩緩勾起笑,抬起手,沖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小齊王愣住。

  那日,失蹤很久的安崇松終於出現了。

  青石板路,長街一頭,驕傲被粉碎的何止是陳如月,還有心灰意冷的山魈。

  其實安世子生了一副好皮囊,眉眼端正,論風流倜儻不輸那位小齊王。

  至少在溫卿的記憶里,與安崇松初次定下婚約時,對那長身玉立的俊朗公子,她曾是心懷期盼的。

  山魈輸在動了情,而陳如月卻不愛他。

  洛邑山林它看到了七歲的陳如月,一路跟著到了贛州,附身成為安郡王世子,眼神熾熱地望向那個姑娘,跪舔多年。

  他可以為陳如月做任何事,在她瘋了的時候不惜與父母決裂也要娶她。

  贛州人人皆知,陳家小姐性情驕縱,心狠手辣,也人人皆知安郡王世子深情幾許,乃世間第一痴情種。

  他家中沒有任何妾室,哪怕郡王夫婦後來認了命,老淚縱橫地表示願意接受陳如月入門,但她已經是個瘋子,安世子必須納妾綿延香火。

  人類的傳統和枷鎖,對山魈來說雖然都是狗屁,但自他成為安世子,尚且算是個孝順的兒子。

  除了對陳如月的感情,容不得任何人褻瀆。

  感天動地,連與他家是政敵的陳協領都被感動了。

  甚至,他後來為了她,飲下我的妖血,將死穴留給了我。

  陳如月被打得滿地扭滾時,她至今的家人視而不見。

  而她的丈夫,贛州安郡王世子,從長街那頭,一步步走向她。

  我從未見過一隻妖也能露出那樣的表情。

  是悲、哀、和絕望。

  在此之前,陳如月應該已經無數次將刀子捅向了他,欲置他於死地。

  可那日在無數人的圍觀下,唾棄和謾罵聲中,他走了過去,蹲在陳如月面前,將她視若珍寶地抱了起來。

  齊王妃的人不依不饒,鐵了心要打死這個不知羞恥的賤婦。

  安崇松身如寒松,後背挺得很直,目光冷冷地望向他們每一個人,只說了句——

  「誰敢再動我夫人一下?」

  山魈的眼睛,是幽幽的褐色,發怒時瞳孔斂緊,顏色漸深,透著精怪特有的詭譎。

  我從茶樓上眯著眼睛看他。

  果然,那幫人讓出了路。

  被打得一臉血的陳如月,就這麼被他抱著,堂而皇之地離開。

  街上的人那麼多,路邊商販恢復叫賣,酒肆茶樓旗幟飄飄,我看著他的身影逐漸消失於人群,竟感受到了一絲孤獨。

  後來,陳如月死在了京城。

  我曾以為她是挨了打,傷勢太重去世的。

  也曾懷疑過她死在山魈手中。

  但是都錯了,在她答應了安世子隨他回贛州過安穩日子時,後腳就拿了根白綾,將自己吊死在了房樑上。

  可憐那隻山魈,當時陳如月的醜事傳遍了,甚至遠在贛州的陳家和安郡王家都知曉了,為此安郡王妃氣得昏迷,躺在床上虛弱得快死了。

  安崇松沒有在意過任何人,他找大夫為陳如月治傷,一如既往地溫柔以待。

  他以為陳如月吃到了苦頭,撞到了南牆,會心甘情願回到他身邊,結果她將自己吊死的時候,還不忘留下一封絕筆信刺激他——

  祗辱汝之手,惡之欲汝死,以其不見為之幸,深惡而痛絕之。

  這句話太毒了。

  饒是我這個局外人,太陽穴都突突地跳,可想而知山魈那個痴情種。

  果不其然,他發了瘋。

  他不能接受,陳如月不僅不愛他,還對他厭惡至此。

  最終結果就是囂張了半生的陳家小姐,連一具屍體都不曾留下。

  山魈為了收回自己那一半妖元,食了她的肉身。

  故事的最後,他果然是同那商賈一樣,悔了。

  而那時距離他飲下我的妖血,還不到一年的時間。

  他要逃,而我自然是不肯放過他的。

  半夜的時候,京郊鬼火幽幽,青草染著寒露,彎月如一把鐮刀。

  萬籟俱寂,我與他誰都沒討到便宜,兩敗俱傷。

  更準確地說,剛開始我略勝一籌,將他從安世子的屍身里打了出來,而那時我終於尋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山魈已非山魈,它的妖體已經扭曲,成為拉扯的人形。

  發了瘋的妖,殺紅了眼,不惜祭出了九鼎神力,玉石俱焚,也要置我於死地。

  後來他消失於山林,再也不見。

  而我呈現了妖形,成為白髮披身通體雪白的可怖老嫗,蜷縮著尾巴,蟄伏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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