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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按了按額頭,揮手示意那使者先退下。

  「這一路路途遙遠,使者先去休息。其他的事……朕要好好想想。」

  打發走使者後,皇帝疲憊地撐著額頭。

  這是威脅,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然而憤怒過後,老皇帝心中更多的還是苦澀。

  安渝這種小國,經受不起其他任何國家的侵襲;可是,可是……

  旁的也就算了,狼族要的,可是謝芷清啊……

  一連數日,宮內的氣氛都慘慘澹淡的。

  謝芷清不入朝,對朝事一竅不通,不過宮裡人多嘴雜,這事最終還是傳到了他耳中。

  那日早朝,謝芷清迎著眾臣視線緩緩走入太和殿內,在正中央躬身跪下,莊重地行了個禮。

  他的額頭緊緊貼在地面,聲音柔弱卻不失力量。

  謝芷清說:「父皇,孩兒別無他長,只願為您……分憂解難。」

  *

  這樁親事來得荒謬又急迫,幾日後那狼族使者再次覲見,說狼族的信到了,信中說狼王日趕夜趕,快馬加鞭,算算日子,最多再過七日便會抵京。

  這次來京,便要帶謝芷清走。

  就算再不情願,面子上也要做足準備。皇帝下了死命令,要在這七日裡給謝芷清準備一份最為豐厚的嫁妝,送他風光和親。

  喜事並沒有讓宮裡慘澹的氣氛變好一些。

  謝芷清是當今聖人的三皇子,亦是最受寵的那一位。

  他出身尊貴,為人卻相當和善,對待宮裡的嬤嬤宮女大方又有禮,別說前朝後宮,就是這些下人,也都喜歡他。

  這樣矜貴的人要嫁到那麼遠的獸族,簡直愁壞了人。

  七日後,新狼王終於到了。

  狼族蠻橫但也算懂禮,接受了迎親前新人不得見面的禮俗,直到傍晚才去宮門等待接親。

  *

  「走吧,別誤了時辰。」謝芷清拽拽嬤嬤的袖子,溫聲說道,「我不太會戴這些髮飾,嬤嬤幫我。」

  迎親的花轎和步輦早已停在寢宮外面。

  謝芷清蓋上了紅蓋頭,只能讓嬤嬤扶著自己慢慢走過去。

  在花轎前站定的時候,謝芷清停下了腳步。

  眼前的視線全都被蒙住,他看不清寢宮門外的場景,看不到眾人的神色,卻不難想像此刻的場景。

  他低頭看看腳下,從寢宮到宮外的這段路他走過數次,閉著眼睛都不會走錯。可今日再踏上這條路,何年何月才能再回來呢?

  思及此,謝芷清平靜的內心終於起了波瀾。

  他吸了吸鼻子,抬腿準備坐進花轎的時候,身後不遠處傳來了嘎吱嘎吱的聲音。

  「小清兒!」

  謝芷清顧不得禮數,抬手掀了蓋頭回頭看去——

  皇長兄正推著坐在輪椅上的二皇兄,急匆匆朝他走來。

  謝芷清見狀鼻子一酸,眼圈紅了。

  皇長兄比他大八歲,說是長兄,其實更像父親。

  二皇兄與他一母同胞,是他的雙生哥哥。只是兩人雖為雙生子,命運卻大不相同:這位皇兄出生便帶著惡疾,此生只能與輪椅為伴。

  「小清兒!」二皇兄謝芷風急得滿頭都是汗,什麼風度禮儀都顧不上了,焦急喊道,「你等我一下,等我一下!」

  輪椅在謝芷清面前停下,二皇兄從懷裡掏出來個東西遞給他。

  「給,這個你忘了拿。」謝芷風攤開手掌,掌心中坐著一隻晶瑩剔透的玉制白兔。

  謝芷清想起來了。

  大約一月前,他和二皇兄偷溜出宮,在一個市集上買的。

  東西不貴,質量卻意外地好。

  謝芷清接過這隻兔子,紅著眼睛沖二皇兄笑笑,又看向站立一旁的皇長兄。

  「父皇……在宮門口等你。」皇長兄嘆了口氣,開口道,「公主……公主不肯來,在生悶氣。」

  說的是他們最小的妹妹,謝芷月。

  謝芷清苦笑道:「好吧,這種場合本來也不應該讓未出嫁的公主出現。兩位兄長,時候不早,我該走了。」

  說罷,謝芷清彎腰為二皇兄整理好膝上毛毯,又與二人道了別,這才喚來嬤嬤為他重新整理衣著。

  剛坐進轎子,身後又傳來女孩噠噠的腳步聲。

  謝芷清連忙喚人停下。

  回頭一看,正是他們的妹妹謝芷月。

  公主一言不發,只躲在牆後面,看著他抹眼淚。

  皇長兄看不下去,抱起公主交給宮人帶走。

  「小清兒,吉時已到,」皇長兄沉聲說道,「去吧,別誤了時辰。」

  謝芷清摳著花轎的指尖用力到泛白。他點了點頭,擠出一個笑容,點頭說「好」。

  他手裡攥著那隻兔子,玉制的小物件還留著一點點二皇兄的體溫。謝芷清握在手裡,不知不覺眼睛又紅了。

  花轎起,嗩吶響。

  安渝國的三皇子,今日大婚。

  *

  謝芷清從未覺得出宮的這段路這樣遙遠過。

  只是路再遙遠,也總有抵達的時候。

  謝芷清眼中的淚意還沒褪去,花轎便停下了。

  花轎的門不夠嚴實,留了一條縫隙,謝芷清掀起蓋頭的一角,偷偷從那條小縫裡往外看。

  面前立著一匹棕色的馬。見花轎停穩後,馬上的人翻身下來。

  視野狹窄,謝芷清無法看到那人的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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