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頁
婉兒盯著她瞧了半晌,杏眸里攥著些炙熱的火苗,她問:「你可問仔細了?當真吵成了這樣?」
小翠點頭如搗蒜:「奴婢打聽得清清楚楚,書房裡伺候的小廝都說聽見了大爺怒罵大奶奶。」
話音一落。
婉兒忙讓小翠將白日裡蘇荷愫送給她的頭面和衣衫拿了出來,從中挑了一身最為合身的羅衫裙,配著紅瑪瑙雙頭簪,倒是格外明艷動人。
她笑意盈盈地撥了撥頭上的紅瑪瑙雙頭簪,說道:「哥哥與嫂嫂如此爭吵,我這個做妹妹的自然懸心不已。也罷,既是受了嫂嫂這等厚禮,我便跑一趟藏經閣,好好勸勸哥哥吧。」
第40章 死
藏經閣坐落在沈府東南角的竹林叢後, 交相掩映的綠枝叢為其添了幾分隱於夜色之下的神秘與古樸,而此刻的沈清端正坐於廊廡之中。
他一身蒼翠錦袍,眸色沉寂幽深, 白皙修長的手指正緊握著手裡的詩冊, 夜色為他鍍上一層銀輝, 遠遠瞧著便如遺世而獨立的仙人一般。
婉兒正捧著一盞熱茶,目光盈盈地望了眼沈清端,而後便扭著自己纖細的腰肢, 往他身側悄然走去。
不知默了多久。
她才捏著嗓子輕輕笑了一聲,好將沈清端的目光從詩冊引到自己身上。
沈清端果真回了頭。
恰見身段婀娜的婉兒正聘聘婷婷地立在他身後,廊柱上高高懸著的鴛色燈籠灑下來的光亮將她素白的面容襯得極為艷麗。
且她抿唇一笑時的羞赧風姿又多了幾分任君採擷的嫵.媚。
單憑容貌。
她確實有蠱.惑沈清端的資本。
沈清端也恰如其分地顯露出幾分驚艷的神色, 而後又頗為糾結地移開了自己的目光,清了清嗓子後說道:「妹妹怎麼來了這裡?」
婉兒莞爾一笑, 將手裡的熱茶奉到沈清端身前, 嬌嬌柔柔地說了一句:「晨起時嫂嫂送了些頭面給我,我正想著不知該如何回禮,便來向哥哥討個主意。」
她這話不過是試探一番沈清端, 瞧瞧他如今對蘇荷愫的態度如何。
而沈清端也沒有讓她失望, 一聽到蘇荷愫的名字後,便臉色大變, 語氣也變得生硬憎惡:「她是公府貴女, 我是窮苦出身。若不是當年母親收留了我,只怕我連個秀才也考不上。成婚的這兩年我處處忍讓她,可如今卻是忍不下去了。」
原是為了一家之主的尊嚴。
婉兒心裡越發得意,險些收不起自己翹起的嘴角, 好在沈清端只沉醉在自己「鳳凰男一朝得勢」的氣憤之中, 並未察覺到婉兒的異樣。
「哥哥別往心裡去, 您如今成了新科狀元,嫂嫂一時繞不過彎來也是有的。但請您看在她肚子裡孩子的份上,別與她計較了吧。」婉兒如此說道。
沈清端聽後,心間泛起的怒意仍是高持不下,好半晌才仰天長嘆了一句:「她竟還沒有你懂事。」
得了這一句誇讚,婉兒立時羞紅了雙頰,攏著自己鬢邊的髮絲,笑著說道:「嫂嫂是名門貴女,我不過是個命苦的婦人罷了。當不起哥哥這句誇讚。」
她這話本是以退為進,可沈清端聽後卻只是嗤笑一聲,眉眼裡漾著壓抑著的屈辱之色,他說:「她算個什麼名門貴女,不過是家中僥倖出了個貴妃姑姑罷了。」
這句話分明是把蘇荷愫貶到了塵埃里。
婉兒尚且來不及欣喜之時,便聽得身後的廊道上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一回頭,便見小五正滿頭大汗地跑了過來。
近身後,他先朝著婉兒行了個禮,而後才面露焦急地與沈清端說道:「大爺,不好了。大奶奶鬧著要回娘家,在花廳里苦惱不止,好不容易才讓太太給勸住了。」
沈清端立時勃然大怒,將手裡的詩冊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嘴裡罵道:「母親這幾日身子不好,好不容易才將養回來一些,她怎得就半點不顧忌母親的身子?這是不賢不孝!」
眼瞧著沈清端氣得牙痒痒,婉兒心裡熨帖得厲害,面上卻虛攔了沈清端一番,好聲好氣地勸道:「哥哥彆氣,可別為了這些事氣壞了自己的身子。嫂嫂並非不懂道理之人,您且去向她低個頭,她便也能消氣了。」
這話無異於火上澆油,沈清端氣得身子直顫,只道:「要我去向她認錯?倒不如一紙休書將她送回承恩公府。」
說罷,也不再去聽婉兒和小五的勸阻,拂袖揚長而去。
而花廳內哭鬧不止的蘇荷愫也沒等到沈清端的到來,一連三日沈清端都宿在了外書房,連曾氏那兒也不去拜見。
唯獨婉兒能進書房與他說上幾句話。
蘇荷愫倒也沒有真回承恩公府,不過每日卻只待在楓鳴院裡,整日裡鬱鬱寡歡,不知流盡了多少眼淚。
婉兒為此還隔三差五地去楓鳴院開解蘇荷愫,好話軟話說了一通,還時不時地將沈清端的消息透露給她一些。
蘇荷愫正是情傷寂寞之時,與婉兒的關係也變得格外熟稔,不僅將心裡的苦楚告訴了她,還將沈清端平日愛喝的茶、愛吃的糕點和喜歡的衣衫統統說了出來。
是夜裡。
婉兒在碧紗櫥里淨面卸妝,小翠正拿著篦子替她梳通頭髮,嘴裡笑道:「姑娘這幾日氣色瞧著好多了。」
婉兒褪下了自己皓腕上的白玉鐲子,取下鬢髮里的珠翠簪子,對著銅鏡里的俏麗佳人莞爾一笑道:「如今哥哥的外書房只有我能進去,府里的下人待我比待嫂嫂還要尊敬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