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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墨色的瞳仁里漾著和煦的笑意,溫聲說話時眉目疏朗,躬身行禮時也依舊挺直了脊背,無端地便令人想起了山野間巋然不折的芝蘭。

  蘇荷愫多瞧了他幾眼,直到身後的綠韻輕咳了一聲後,她才意識到了自己的逾距,窘迫地收回目光後,借著沈清端的話往下說道:「區區小事,公子不必掛在心上。」

  綠韻方才也被那幾個紈絝們的調笑之聲氣了個夠嗆,如今既是有個好心的公子願意幫她們姑娘一把,她便也乖覺地搭腔道:「這大氅原是我在涼亭處瞧見的,正想去外院交給管事呢,幸而在這碰上了公子。」

  沈清端從綠韻手裡接過了那墨狐皮的大氅,喃喃笑道:「是我今日穿得多了些,方才嫌熱,便擱在了涼亭的圍欄上。」

  蘇荷愫側身瞧見成惘陰寒似冰的面色後,方才壓在心口的那點怒意也消散了大半,她笑盈盈朝著成惘說道:「世子勿要誤會。」

  她說這話時眉宇微微上挑,眸色自得張揚,整個人仿若浸在了無邊無際的喜色之中。

  成惘多瞧了她兩眼,眸中有掩蓋不住的訝異,只是面色卻依舊鐵青。

  那幾個與成惘交好的紈絝也盯著沈清端瞧了好半晌,銳利的目光仿佛要將那挺修的身姿鑿穿一般。

  那墨狐皮大氅雖十分名貴,可沈清端所著衣衫也不堪匹配,可他姿態大方從容,沒有半分窘迫心虛之感。

  那幾個紈絝也並未多疑。

  只是成惘卻著實丟了臉。

  既是有人解了蘇荷愫的燃眉之急,她也不欲在和這幾個人有什麼牽扯,她離去時將沈清端的面貌牢牢記在心裡後,便帶著綠韻和碧窕穿過了角門。

  兩刻鐘的功夫後,蘇荷愫才在前廳的偏院裡尋到了梧桐。

  她與成惘交鋒了這麼多次,還是頭一次看他如此吃癟,心裡當真是歡愉得不得了,眉梢間的喜意怎麼也藏不住。

  梧桐正忙著給今日赴宴的賓客們備隨禮,正與外院的管家們比對禮單帳目,覷見心情大好的蘇荷愫後,便只得擱下手邊的事,迎上前道:「三小姐。」

  蘇荷愫待梧桐也甚是客氣,聞言便笑著說道:「叨擾你了。」

  梧桐引著蘇荷愫走至花廳旁的耳房裡,屏退了在耳房裡伺候茶水的丫鬟們,見四下無人後,才輕聲說道:「姑娘尋奴才何事?」

  碧窕和綠韻瞧見他這幅戰戰兢兢的模樣,俱都立在蘇荷愫身後偷笑。

  蘇荷愫自然也知曉梧桐這般謹小慎微的緣由,蓋因她實在不想嫁去成國公府,便想了不少法子在父親面前「貶低」成惘的名聲。

  梧桐便被她指使著在父親身邊吹耳旁風。

  蘇荷愫輕咳了一聲,鄭重其事地對梧桐說道:「方才我在假山處撞見了個人。」

  梧桐納罕般問道:「三小姐撞見了誰?」

  他問這話時忍不住放緩了呼吸,雖則面上還持得住,心裡卻已在叫苦不迭。

  三小姐與老爺打擂台,何況為難他這個奴才?

  「我撞見了成惘和唐家小姐,他們似是私交甚好,拉拉扯扯的樣子被我瞧了個清楚。」蘇荷愫說這話時眉飛色舞,掩不住心內的喜意。

  只是她的這點喜意落在梧桐眼裡便是她又編出了些話來中傷成國公世子。

  早先她不就曾說過成國公世子沽名釣譽、徒有其表嗎?可滿京城誰人不知成國公世子最為品性高潔,又怎如三小姐所說這般不堪。

  梧桐是半點也不信蘇荷愫的話,又不敢當著她的面駁了她的意思,便只得搪塞道:「奴才知曉了,一會兒老爺空了奴才便向他稟告此事。」

  態度誠懇,語氣真摯。

  只是蘇荷愫卻聽出了他話里的敷衍,一時也犯了難,踟躕著不知該不該將成惘與唐柔所做的「事」說出來。

  猶豫之際,碧窕卻先一步說道:「是該說與老爺聽,那兩人都沒皮沒臊了,竟敢在我們府上這般荒唐行事,發了情的野貓也比他們守得住幾分。」

  話音甫落,梧桐禁不住訝異,瞪大了眼睛不住地打量碧窕。

  碧窕的性子說好聽了是直爽大方,說不好聽了便是過分的憨傻,說謊時那拙劣的神色再明顯不過。

  可此刻的她卻面容鎮定,雙頰處甚至還染上了兩抹氣憤過後的紅暈。

  蘇荷愫未曾預料過碧窕會這般心直口快,可她既是將此事說了出來,她便也接話道:「正是如此,可見那人並不如外人所說那般清明磊落,相反還是個荒.淫之徒。」

  梧桐驚訝得嘴巴遲遲未曾合攏,他心內雖不敢相信成國公世子會在蘇府里做出這般離經叛道的事,可瞧著碧窕的面色,心裡已是信了幾分。

  他也知曉承恩公蘇山的性子,老爺雖卯足了勁要躋身京城世家大族,私心裡卻還是極為愛護自己的這些兒女。

  賣女求榮這樣的事他不會做,也不屑做。

  若是成國公世子當真做了這樣不堪的事,三小姐則斷斷不能嫁過去。

  蘇荷愫回楓涇院的路上步履成風,若不是腳上的繡鞋是織金蜀錦納的鞋底,此刻她只怕早已不顧閨譽地小跑了起來。

  本以為她要大費周章才能讓梧桐信了她的話,誰成想竟會這般順利。

  有了梧桐的證言,再加上自己的哀求,父親還有什麼不相信的?

  綠韻也被蘇荷愫的喜悅所染,只是想到那件金貴的墨狐皮大氅,心裡不免有幾分擔憂,「那也不知是誰家的公子,可會眛了姑娘的大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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