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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稚杳不知道賀司嶼要帶她去哪裡,有他坐的車總是那麼安靜,不開收音機,也沒人說話。
她規規矩矩地端坐著,想開口問他是不是不生氣了,想法被無地自容打敗。
又想,可他如果還生氣,剛剛怎麼會幫她呢。
蘇稚杳悄悄往身邊看了一眼。
他靠在椅背,雙手交疊著,閉目養神。
突然感覺自己回到了第一次坐他車的時候,想搭訕,又因他周身的低氣壓不敢打擾。
正回憶過去,賀司嶼緩緩掀開了眼皮。
四目交接。
蘇稚杳瞬間生出被抓包的羞恥心情,忙不迭錯開眼,逃離了他的目光。
賀司嶼輕蹙了下眉。
女孩子都這樣,還是就她這樣,神志不清的時候什麼都敢說,一清醒就縮成小烏龜。
當初眼巴巴要上他車,內涵他講她聽不懂的粵語的機靈勁哪兒去了?
賀司嶼沒說話,抬手按了下後排的音響控制鍵,車裡開始播放音樂。
不確定是不是巧合,收音機里放到的第一首就是鋼琴曲《致愛麗絲》。
蘇稚杳怔了一怔。
就是那個掉進兔子洞的愛麗絲。
你到家了,愛麗絲小姐。
聯想到最初的情景,蘇稚杳低著頭,淺淺抿了下笑,想著,如果能回到那時就好了,她仍有選擇的機會。
鋼琴聲中,蘇稚杳終於還是忍不住,目光重新望向左邊,小聲起了個話頭:「謝謝你。」
她的語氣不如曾經那般肆意,如今同他講話,都是溫溫順順的,準確地說,還有拘謹。
「謝我什麼?」他明知故問。
「剛剛……」雖然當時在車裡沒聽清他同記者說的話,但結果都是給她解了圍,蘇稚杳想了想,再說:「還有那天,幫我叫醫生。」
賀司嶼凝著她的臉,黑眸晦暗不明:「我幫你的只有這些?」
蘇稚杳微頓。
思緒忽地被這句話拉扯回他們還沒有鬧矛盾的時候,和他的一樁樁經歷在腦中過一遍,深覺自己非但傷害了他,還欠他良多。
蘇稚杳垂下眼睫,支吾著,但態度十分誠懇:「還有以前的全部,都要謝謝你。」
彼此間有幾秒的沉默。
他靜靜道:「我是商人。」
她當然知道,只是沒懂他為何要刻意提醒,蘇稚杳不解地抬起眼,對上他視線。
賀司嶼看著她,輕描淡寫地說:「你的感謝可以實際點。」
蘇稚杳睫毛輕眨兩下,想從他眼中看出答案,怎樣才算是實際。
「我有個飯局。」他口吻平淡。
她依稀發出一絲疑惑,接著見他斂回眸光,慢悠悠靠回椅背,說:「陪我去。」
耳邊遲遲未有回答,賀司嶼望著窗外的目光微沉:「不願意,送你回……」
「願意。」
她好似是剛回神,生怕他把話說盡,語氣略急,一口答應。
賀司嶼因她延遲的果斷停頓一瞬,回首看向她。
他那雙眼睛深邃依舊,被盯著,總讓人有種無處遁形的心慌。
蘇稚杳心跳著,和他對視。
他好不容易才搭理她,如果她今天拒絕了,那他們之間或許再無可能。
怕一下子被他看透心思,蘇稚杳深吸口氣,放軟語調:「就是,我今天沒想去哪兒,穿的比較簡單……你的飯局重要嗎?」
她討好的淺笑,輕輕柔柔的腔調,想試探又有距離感,這感覺與初相識的時候相仿,恍惚一切回到了最初的起點。
賀司嶼聲音漸低:「重要。」
蘇稚杳微微驚了下,怕給他添亂,忙問:「那我先回家,換套衣服吧?」
她穿的是碎花連衣裙,外面一件粉粉的薄開衫,長發半扎,飾著細細的珍珠發箍,很有春日慵懶的氣息。
賀司嶼看了她一會兒,已經不知道是第幾回想起拉斯維加斯那夜,她為他盛裝出席的模樣。
他薄唇微動,聲低著:「不用。」
蘇稚杳沒深想,點點頭:「喔,聽你的。」
她耳邊落著一綹彎彎的碎發,臉蛋白白淨淨,眼神柔軟,語氣也柔軟,顯得特別乖,莫名給賀司嶼一種錯覺,好像那時不管他說什麼,她都會說聽他的。
太乖了。
乖得他強烈的欲.望復燃。
不想放過她,勾他一次就算了,還要勾他第二次,那就這樣,鐘不鍾意都不要緊,她說沒他不行,依賴也是一種感情,強硬的手段他又不是沒用過,這麼些年他都是從詭計多端中過來的,把一個小姑娘囚在身邊這種小事情,他有的是辦法。
情不情願的無所謂,她已經自私過。
這回也該輪到他了。
賀司嶼所謂的飯局在國貿,他一出現,侍應生便熱情地迎上來,領他去包間。
他步子習慣性邁得大,蘇稚杳落在後面,時不時要碎著往前兩步才能跟得上。
察覺到身後的動靜,賀司嶼停了下,回頭,她離得略遠,被他一看,她又忙步跑近,以為要惹他生氣,連解釋都很小聲:「你走太快了……」
賀司嶼凝了下眉。
如果是從前,她肯定是要一把拽住他,再無意識地嗔出半嬌半嗲的調子怪他,說,賀司嶼你不要走這麼快。
現在,她居然連他衣袖都不扯了。
怯生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