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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奶鹽

  林氏老本行做的是漁船卸貨生意, 運道不錯,趕上全球海運變遷,九十年代靠港口貿易發家致富, 才有如今興旺的林氏集團。

  或許是青春時代在碼頭打拼的日子太刻骨,一年年日曬雨淋養出的野底子, 如癌細胞擴散五臟六腑, 這麼些年上流社會的紳士文明,也沒能浸浸這夥人骨子裡的五大三粗。

  面目俗鄙, 口無遮攔。

  在一群嘻皮涎臉的笑聲中, 賀司嶼斂著眸, 半垂的黑睫虛掩住了眼底森寒。

  有近十秒的沉默。

  他頭一低,忽地笑了。

  如同雷鳴前的電閃, 是一種自不待言的預警,所有聲音皆在他低笑的瞬間, 戛止。

  一室人噤若寒蟬。

  「情.事何樂不為。」賀司嶼語氣無甚起伏, 十指交握搭於腹,人鬆弛地靠著圈椅,情緒竟意外的平和:「可惜,我沒有公開上演激情戲的嗜好。」

  他唇邊留有淡淡未斂盡的笑痕,語調慵懶,慢慢騰騰地開口。

  「尤其觀眾是群不乾淨的東西。」

  話音落地燒起一把火,火圈以燎原之勢,網羅住整個房間, 燒得氣氛直逼毀滅的盡頭。

  雙方勢力劍拔弩張。

  林漢生面上的笑隱沒, 漸漸嚴正。

  不虛歸不虛, 面對賀司嶼, 林漢生自然還是不敢輕舉妄動, 他倒也不是非要看什麼親熱的戲碼,想要的,是那幾輪貨安全過境。

  同賀司嶼合作,是一場赴死的冒險。

  林漢生承擔不起失敗的後果,但也克制不住人性的貪婪,於是豁出去找上他,企圖搏一搏。

  原定今晚集中裝箱,明晚起航,不過夜長夢多,賀司嶼同意合作本就多多少少蹊蹺,林漢生拿不準他是否真的只是對高昂利潤動心。

  林漢生對賀司嶼沒有信任,務必提前出船確保萬無一失。

  奈何他不給門路。

  林漢生顧著大局,惱火全隱忍在肚子裡,舒眉笑笑說:「賀老闆,玩笑話,別當真。」

  他指間夾著一支細煙,抬抬手:「這樣,賀老闆批了我的出口通行證,我立刻派車送蘇小姐回你別墅,保證蘇小姐安然無事。」

  顯而易見的威脅。

  賀司嶼最煩被人威脅,偏偏也最不怕被人威脅。

  「想要通行證?」賀司嶼帶著戲謔的冷笑,抬了下眉骨:「林總這麼愛玩,不如,我陪你玩個遊戲。」

  林漢生狐疑又好奇:「哦?」

  賀司嶼淡笑著,看上去居然有幾分斯文溫和,可他這個人,越溫和,越瘮人:「林總是屏鄉人,喝酒海量,聽說屏鄉有句話,叫三碗破的。」

  林漢生心下微微一怵。

  在屏鄉,「三碗破的」的意思是,當地人酒量深如海,「三碗不過崗」的酒下去,也能站得穩穩噹噹射箭,「一發破的」。

  不過讓林漢生心顫的,不只是預感到他所謂的遊戲,而是賀司嶼不加掩飾的話,顯然是已經對他端了底。

  他的舊戶籍地,的確是屏鄉,除卻心腹鮮為人知。

  林漢生臉色微變,態度凝重了些:「賀老闆想怎麼玩?」

  「我這裡有兩瓶俄羅斯白酒,十杯一箭,十局,贏了我,Mol三號碼頭今夜任你通行。」

  他冷冷淡淡的話語,在一秒寂靜後,引得林漢生發笑,自信不疑:「嘖,這我恐怕要勝之不武了賀老闆,你可能不知道,我六歲就會喝白酒,喝過的酒比水都多。」

  賀司嶼翹了下唇,依舊是那副坦然自若的模樣:「九十度的原酒。」

  空氣停止一瞬流動,全場沉靜。

  「九十度不兌水喝是要命的……」有人被他狠毒的作風驚到,下意識想駁,被身邊的人撞肘制止。

  林漢生剎那間也啞了口,眼望向前,入目是男人笑意陰沉的幽深黑瞳。

  「盲射。」

  賀司嶼散漫著平平無常的語氣,繼續說完後面兩字。

  火上澆油,直燒到對方的眉頭。

  周遭頓時寂若死灰。

  這樣的玩法,沒誰能做到心不跳膽不顫,林漢生暗自深吸上口氣:「賀老闆打算怎么喝?」

  「就這么喝。」他緩緩道。

  林漢生捏緊手裡的煙:「賀老闆愛說笑,九十度,那可是玩兒命的。」

  賀司嶼挑眉:「林總不敢了?」

  他不是耍嘴皮子的人,出口就是真格,林漢生深以為然,竭力掩飾住自己的膽喪,牽強地笑出兩聲:「今晚兄弟幾個還得再聚,倒了不成樣,兌到七十度,賀老闆以為如何?」

  賀司嶼勾勾唇:「好說。」

  不是在賣他面子,而是逼他認下這份慫。

  算算時間,那幾輪貨裝箱在即,就等一張通行證起航,刻不容緩,林漢生也是被逼上懸崖,不得不硬著頭皮迎上前,只等賀司嶼的人著手準備,他豁出半條命,今晚也要把通行證贏到手。

  卻不知為何,半晌不見賀司嶼有任何動作。

  他一身傲冷地倚著,並不著急吩咐人拿酒備箭,只是那道凌厲的目光一瞬不瞬,如刀鋒,直割在他臉上,令人不寒而慄。

  林漢生看他眼色,頃刻間心領神會,嚴聲命令身後的人:「還不去請蘇小姐過來?」

  手下應聲迅步去辦。

  五分鐘後,蘇稚杳來到和平包間。

  前前後後圍有七八個鬼頭鬼腦的男人,她逼仄在中間,像一隻孤弱的貓咪幼崽,掉進了毒蛇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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