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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司嶼淡勾了下唇,沒送他。
閉上眼,庭院裡水流的白噪音聽久了,他非但沒有定下心,甚至莫名有些恍神,腳下的拍子還在打著,只是節奏逐漸透出不耐煩。
擱在圓幾的手機響起幾聲。
賀司嶼沒有馬上去看,過片刻才不緊不慢伸出胳膊,手機拿到眼前,看到是蘇稚杳的簡訊。
她先是發了一張京劇院音樂廳的全景照,流線型金.色大廳敞亮華麗,寶石紅劇院椅呈扇形宏觀分布,中央舞台的置景十分正規典雅。
接著說:【距離開場還有九小時,我要去和李成閔老師排練啦】
過了會兒,又是一張照片。
更衣室掛衣架上的一套小禮服,應該是她今晚上台的服裝。
水蜜桃色亮片格外少□□雅,吊帶和露背的設計又別有愛欲風情,依稀能想像出她穿在身上的樣子,無疑是甜得純淨,又嬌得勾人。
但想像和跟親眼見到,總是差了點意思。
徐界的電話在那時候打進來,他說:「先生,天氣原因,明日去京市的航班恐怕要取消,往後最早那班在後日上午,需要改簽嗎?」
賀司嶼最煩把事情拖延,尤其是工作上的計劃,他鎖眉:「再近的。」
向航空公司確認過後,徐界告訴他:「今天唯一能正常起飛的航班,在下午三點。」
踩著的拍子漸漸停止。
短暫的安靜,賀司嶼半垂著視線,聲音淡沉:「改到今天。」
「可是您……」
他打斷徐界的擔憂:「我有分寸。」
京劇院音樂廳。
小夜曲抒情的旋律悠揚著,空氣里仿佛真的有一段段的音符,絲滑地流淌過溫柔的波浪弧線,奏響曲中真摯而熱烈的感情。
最後一段琴聲落下尾音,半空中久久迴蕩後消散。
李成閔繼續沉浸了半分鐘,才意猶未盡地睜開眼,快意地讚賞身邊的姑娘:「好極了,你是我的完美搭檔!」
在Saria持續一周的嚴厲輔導下,突然間被這麼夸,蘇稚杳控不住受寵若驚的心情。
她松下一口長氣,喜笑顏開:「您能接受真是太好了,我還怕給您添麻煩呢,Saria前輩說,我第二段的和弦還差得遠。」
「她這麼說這太正常了,一百分在她眼裡差一分都是差勁,你知道嗎,我曾經被她貶得一文不值!」李成閔想起年輕時的練琴經歷,不由唏噓感慨。
說完他手指又立刻豎到唇間噓聲,示意她不要說出去。
蘇稚杳捂唇偷笑,心想這位韓國帥大叔真是可愛。
「小小年紀,了不起!」
李成閔給她豎了個大拇指,蘇稚杳因他的認可開心了一整天,當晚演奏會信心倍增。
演奏會晚六點半開始,合奏曲目壓軸。
蘇稚杳換好禮服就在後台等待。
將近八點,蘇稚杳在最後一支曲子的待曲間由專用通道走進音樂廳。
那天賀司嶼說難講,不是沒空。
難講,就是還有可能性。
因此蘇稚杳一進入現場,首先就往觀眾席望過去一眼。
她在池座看見了Saria.
但Saria右邊的座位空著。
音樂會演出入場規定嚴格,一經開始,只能在待曲間輕聲出入場廳,演奏中途,即使遲到了,也是不允許再進入的。
所以他現在沒來,那就是沒來了。
蘇稚杳眼底露出一絲惘然,心裡有空空的感覺,但她很快調整過來,和李成閔一起朝觀眾席鞠躬,坐到鋼琴前,預備演奏。
「別緊張,沒問題。」
她聽見李成閔用只有彼此可聞的聲音,悄悄鼓勵她,於是莞爾一笑,輕輕回了聲嗯。
演奏很成功,比排練時更酣暢淋漓。
結束的那一秒,觀眾席掌聲四起,熱烈得久久不息。
蘇稚杳在李成閔在帶領下,走到舞台中央,與交響樂團一起謝幕退場。這是她第一次在這么正規專業的舞台表演,演出的圓滿,讓她一直以來被困頓住的渴望得到釋放,心情無可言喻的暢快。
原來「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是這樣的感覺。
但內心深處好像有一小塊空虛,怎麼都填不滿。
李成閔邀請她一起用晚餐,和交響樂團的老師們見見面,認識認識,這支柏林樂團的水平是業界頂尖的,能被引見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蘇稚杳當然沒有拒絕。
她準備先換下禮服,去往更衣間的路上,遇見了等候在音樂廳出口的徐界。
「蘇小姐。」
徐界的出現,時間突然無限拉長,蘇稚杳兩眼空茫茫地看著他,呼吸都慢下來,直到他叫了一聲蘇小姐,蘇稚杳倏地清醒過來。
「他回來了?」她驚喜中夾雜難以置信。
徐界頷首,同她說:「抱歉蘇小姐,我自作主張找您,先生在會客室,您之前去過的。」
蘇稚杳沒留神他前半句話的意思,眼底融起笑,不過兩秒又斂下去,蹙眉嘟噥:「他這不是有空嗎,人都在這兒了,為什麼沒有去聽演奏會?」
「先生他……」
「算了,我自己去問。」
蘇稚杳等不及,轉身就往四樓會客室的方向去,高跟鞋踏出清響,小禮服的裙擺沿大腿的幅度搖曳起落。
「賀司嶼」
一開門,蘇稚杳就高聲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