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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下午,在Saria的審查下,蘇稚杳連前奏的一小節都過不了關。

  她難以抑制地,逐漸陷入自我懷疑。

  傍晚,課程結束,蘇稚杳獨自在琴房又繼續練了近兩個小時,一遍又一遍,無休止。

  直到手機顯示出賀司嶼的簡訊。

  他說:【走了】

  蘇稚杳手指這才從黑白琴鍵上離開,走出洋房,驀然驚覺天已暗得深沉。

  這裡是靜區,夜一深,街道就沒什麼人路過,只有一輪涼月冷清地掛在天上,有如一隻鎢絲故障的燈泡。

  四下荒荒落落。

  和她的心情一致。

  一口氣彈了五小時不停歇,蘇稚杳雙眼泛澀,胳膊無力垂著,在伶仃的夜色里嘆出一口氣,氣溫暖和得,居然連白霧都沒有。

  暖燙的車前照燈突然投射過來,在昏暗的長街打出兩束明亮的光。

  蘇稚杳抬頭,望見路口那輛黑曜加長版布加迪商務,熟悉的五個零黑色車牌。

  車燈朝她閃爍兩下。

  蘇稚杳失意中回神,小跑著坐進車裡。

  后座的男人雙手交疊在腹部,長腿隨意搭著,後頸靠住閉目養神。

  蘇稚杳當時情緒不太高漲,原本下意識想要叫他,但見他在休息,張開的唇又抿回去,沒作打擾。

  還是徐界先開的口,他從副駕駛座回頭,問她:「蘇小姐有其它地方需要去嗎?」

  「沒有的。」

  「那直接送您和先生回梵璽了。」

  蘇稚杳思緒空洞了兩秒,才慢慢反應過來:「喔,好。」

  意想中那一聲他名字的呼喚並沒有來,就連得逞後的雀躍也沒有聽見。

  耳畔女孩子的語氣低迷,明明幾小時前還有活力同他鬧,過去這麼點時間,就消沉成這副樣子。

  賀司嶼眼皮略掀,偏過頭去看。

  座椅厚沉,她倚窗托著半邊臉,窩角落裡很小一隻,隱在暗處,顯得人有些低落。

  沉默著觀察了她一會兒,賀司嶼狀似漫不經心出聲:「鋼琴課上得不滿意?」

  蘇稚杳回首,人還在狀況外,木訥頃刻,她遲鈍地搖了下頭:「不是。」

  她的心思不難揣摩。

  藝術面前,Saria是極端完美主義者,能承受住她嚴苛教學的人確實不多,何況是個二十歲的小女生,很容易就能猜到,她是在課中受了挫。

  「挨罵了?」他低聲問。

  蘇稚杳噎住一下,不想表現得這麼沒出息,可在他面前,又忍不住垂頭喪氣:「前輩造詣很高,是我太差勁了,幾個和弦都彈不好……」

  「她肯定很失望,不願意浪費時間教我了。」蘇稚杳垂下頭,覺得自己搞砸了事情。

  賀司嶼看著她。

  她整個人耷拉著,有一下沒一下揪著外套下沿的狐狸毛。

  他想了想,破天荒又問:「她幾時走的?」

  「沒留意時間。」蘇稚杳聲音悶悶的,沉浸在自責里,回答了個模糊的概念:「傍晚的時候。」

  賀司嶼靠回頸枕,聲息透著幾絲懶意,語氣聽來不怎麼上心:「沒有哪個宗師收徒不看資質,缺少天分的學生難成高才,有損他們業內口碑。」

  蘇稚杳更喪氣了,腦袋垂得很深。

  在Saria心裡,她現在一定是一塊沒有資質的朽木。

  接著,蘇稚杳又聽見他淡沉的嗓音:「若不適合,她最多聽你彈兩分鐘。」

  蘇稚杳愣幾秒,領悟到意思,黯淡雙眸倏地閃出幾許光亮:「那她輔導了我幾個小時呢,是認為我有天賦嗎?」

  再睜眼,賀司嶼就撞上她直勾勾的眼神。

  她巴巴望著他,迫切想要他給出答案。

  然而沒等他回答,蘇稚杳唇角牽到一半的弧度忽然僵住,又頹頹喪喪地癟了下去:「不對,你都說了,她教我是情分……」

  小姑娘還有點難哄,賀司嶼覷她一眼,態度鄭重了些:「你要覺得我出個面,她就什麼人都教,是不是太辱沒她了?」

  蘇稚杳琢磨,這話很有道理的樣子,她細細思考了下,突然被他說服,想開了,總算揚起笑容,倚著扶手箱靠過去:「還是你會哄人。」

  賀司嶼輕扯了下唇。

  「賀司嶼。」她用那把浸著糖水般的嗓子,拖腔帶調地叫他的名字。

  賀司嶼看向她。

  她眨著晶瑩剔透的明眸,甜滋滋問他:「下周四的演奏會,你來聽嗎?」

  賀司嶼有一瞬的怔忡。

  他想起周宗彥的話,下周京市天氣不對勁,你不要留……他的行程,過幾日確實也是要回港區。

  但眼前,女孩子的目光融著熱切的溫度,好不容易哄得她高興一些了,他這時候說不,可能她的情緒又要降回冰點。

  「我在不在,都不影響你。」

  蘇稚杳輕蹙起眉,駁回去:「你在的話,我的表現欲會強一點,說不定能超常發揮呢。」

  你在,我的表現欲會強一點。

  說者無意,但聽者很難做到無心,表現欲這幾個字眼,實在著染著幾分曖昧的味道。

  賀司嶼沉默半天,沒應聲。

  「你那天有空嗎?」蘇稚杳追問,她倒是沒思量太多,這年紀的女孩子,還沒被世俗染透,沒有多深的顧慮,心裡怎麼想就怎麼說。

  賀司嶼截然相反。

  都是徒勞,沒必要給她留期待,他目光回視前方,只平淡道:「難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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