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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道:「這樣吧!這合卺酒,你就免了。」

  「你方才已經飲過酒了,只需我再喝一點點,我們……」

  阿蘿尚未說完,先覺酒瓢大動。

  前方的魏玘修指一勾、摘走葫蘆,將其一飲而盡,險些拽斷了牽連的紅線。

  阿蘿沉默,想這醉鬼全然無法溝通。

  眼看木已成舟,她半推半就,只得扶穩酒瓢、將要飲下。

  瞬息之間,長臂捲來。只聽撲通一聲,兩隻酒瓢摔落在地,驚得紅浪掀飛、絹紗撕扯。

  阿蘿緊著腰,跌入男人的懷抱。

  雲似的烏髮掃過頸側,她被扣住肩、堵上呼吸,只覺陰影驟落、氣息覆面,烈辣的酒液點滴流淌,逐漸浸漫唇齒。

  阿蘿無措,只得咽下酒液,被辣得杏眼泛淚,卻不得休憩,又要受綿長的親吻與細啄。

  魏玘依然迷濛,神智昏昧不清。可吻她時,他的深切半點不減。

  說到底,愛她這件事,已成為他切入骨髓的本能。

  如出一轍是,護她亦為本能。對那本就不多的合卺酒,他獨飲大半、予她零星,執拗地以唇渡她,又於冥冥之中克制流速。

  唇分之時,阿蘿沒了力氣。她眨動淚眸,對上一雙暗昧,與星似的、散碎的燭影。

  魏玘也在看她,蒙有未消的醉意,仍如專注的鷹隼。

  他凝望她半開的唇,目光上移,又去捕她盈盈的眼——在那裡,烙有一人的面龐,受她萬分珍視,故而清晰、雋永、再無第二。

  「這才對。」少女的嗓音軟得像水。

  魏玘注視著她,見她眸光一恍,朱唇合了又開。

  阿蘿垂首,與他前額相抵。她纖臂如藻,自頸項尋得支撐,便去了力氣、伏在他肩頭。

  「這樣才對。」她索他的襟,「愛我就夠了。」

  魏玘聞言,心神一恍,轉而低下眼帘。

  對她的要求、他的承諾,他不作言語,只將回應身體力行。

  今夜有許多漫長的吻。

  吻若星輝,灑滿冷藍的天、墨下的茱萸,與亘古、無邊的雪河。

  ……

  阿蘿再睜眼時,四下依然黑沉。

  她躺在榻上,感到身子發重、似是被人橫臂抱住。

  魏玘的氣息近在咫尺。他睡得很沉,呼吸卻清淺,聽上去尤其寧靜,半點不見方才的凜烈。

  這時候,他乖順極了——那隻搓酥摶蔻、摘桃折柳的手,此刻正摟在她腰際,規規矩矩,合乎著某種靜謐的安分。

  阿蘿緩緩眨眸,莫名有些口渴。

  倒不是因為嗓啞。她今夜沒有喚的機會,偶爾淌出一息,便千方百計地受了堵,時而用唇,時而以指,又或是軟褥、乃至絹絲衾子。

  許是緣此,她要水要得太少,當下才會喉頭乾澀。

  阿蘿推動小手,掃開男人的手臂。

  她掙扎著、撐起身,放眼榻下,瞧見月色如流、奔入殿側的窗欞,打落淨透的白光,照出一方書案,與案上的杯影。

  杯盞是魏玘準備的。在她昏睡之前,她看見魏玘擺杯斟水,動作迷瞪又遲緩。

  阿蘿下榻,草草蹬上鞋履。

  她起先搖晃,俄而立住身形,嗅著清淡、潔淨的衣香,走向前方月下。

  秋夜散著微熱。角落的燎爐寂寂燃燒。

  阿蘿來到案邊,捧起其間瓷盞,小小地啜了一口。

  「咕嘟。」安靜咽下。

  她垂眸,望向杯中的水影,襯有窗外的月,與璀璨的星芒。

  星芒之側,是她光潤的指環。

  阿蘿還記得,魏玘今夜對它格外在意,哪怕酣醉,也曾鄭重地撫它,像是寄託著什麼期望。

  她被他勾起好奇,放了杯,取下白潤的木戒。

  木戒小巧,無棱無角,稱不上做工頂尖,卻也中規中矩,瞧得人心裡歡喜。

  說也奇怪,自打收下它起,她生怕弄丟它,片刻都不敢摘下。而今,她將它托在掌中,只覺沉甸甸的、萬般不會遺失。

  阿蘿凝眸觀察,忽見流光隱隱,在眼前一閃而過。

  她怔住,記起書中所讀,道是巫族後生求親時,會將祝辭篆上信物、用以表示心愿,但傳統遺失、祝辭亡佚,如此習慣也日漸泯滅。

  只是,很顯然,魏玘學得、延續了這樣的習俗。

  阿蘿提起心神,生出幾分侷促。

  她屏住呼吸,借月仔細端詳,讀出了指環內側篆刻的越文。

  ——無悔。

  區區兩字,不見其他。

  阿蘿微微一怔,腦內回憶接踵而至。

  從前,遠在巫疆月下,他說,她彼時不走,往後就再也無法離開。

  而今,浸於花燭燈火,他說,過了今夜,她就不能回頭。

  阿蘿垂下長睫,彎出一泓笑靨。她抿起雙唇,眺望窗外的光景,無聲笑了頃刻,便淌下淚來。

  她拂去淚,重新戴上指環,又回到榻上。

  似是覺察她來,那條被她挪開、斜掛旁側的手臂,將她徐徐一卷,裹入溫暖的懷抱。

  「子玉。」她輕輕推他。

  魏玘動了動,當真聽見聲音,倦倦地回她:「嗯?」

  阿蘿吸了吸鼻子:「冷。」

  魏玘沒有應。他靜默半晌,似是醒得幾分神,便支起半身、要喚守夜的侍婢。

  阿蘿按住了他,往他懷裡鑽,像終於回窩的小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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