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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瑜珠定定地看著他,眼淚怎麼也止不住地往下流,「所以你真的是什麼都知道了,是嗎?你早就知道皇帝有後手,還是眼睜睜看著他們往火坑裡跳了。」

  周渡蹙眉:「瑜珠,我不是聖人,陛下對於沈家的忌憚,也不是一日而起,有些事情根本不用我去沈家說,他們都早就明白,只是他們仍舊選擇了賭一把……」

  「我不想聽!」瑜珠捂住耳朵,痛苦地搖起頭。

  她知道,她這個時候最不該發脾氣的人就是周渡,弒君逼宮本就是天理不容的事,沈家錯了就是錯了。可是為什麼,她覺得不公平,為什麼事情失敗了,要承擔後果的只是他們家?把他們逼到這條路上的皇帝就不用受一點懲罰嗎?如若不是他害怕功高震主,害怕沈家一日一日更加強大,他們又何至於走上這樣一條路?

  周渡知道她在想什麼,看著她邊哭邊顫抖的樣子,一下便被帶回到了初與她相見的那個夜晚。Ș

  那時候的她正沒了爹娘,也是又憤怒又可憐的紅眼兔子樣。

  只是那時候的他不知道對姑娘家該說何種軟話,在她難受的同時,又刺了一遍她早就千瘡百孔的心。

  「瑜珠。」思及此處,他再難袖手旁觀,看她一直這樣痛苦下去。

  他一個健步衝上去將人打橫抱起,帶去後院:「你是不是為了等消息一夜沒睡?我恰好也是,我們去休息休息,再談論此事。」

  是嫌她一夜沒睡,現在腦子已經不夠清楚了嗎?

  瑜珠奮力掙扎,想要從他的懷裡下去,卻不想,不小心碰到周渡後背上的傷口,聽到他當即難耐的一聲倒吸冷氣。

  她怔住,小心地看著周渡:「快放我下去,我替你看看傷口。」

  「沒事。」周渡緊繃著臉,搖了下腦袋,不僅沒停下走路的步伐,反倒更加加快了速度。

  瑜珠被他扔到榻上,褪去鞋襪,還想再據理力爭,卻被他緊摁著躺倒在冰涼的被褥上。

  「陛下吩咐我回來休息片刻,午時過後還要再進宮一趟,乖,讓我睡一覺,好不好?」他褪去那些多少都沾了點血跡的衣裳褲子,卻仍舊褪不去身上濃重的血腥,被他擁入懷中的那一刻,瑜珠不必想便知道,昨夜的皇宮是怎樣的一場人間地獄。

  她縮在周渡懷裡,突然便有些自責,摸著他仍舊無法輕易動彈的後背,輕聲細語道:「周渡,你能跟我說一些平日裡沈家做的不好的事情嗎?」

  只有知道他們家真的做了很多很多的惡事,才會覺得今日他們家的這一切都是應得的,不然,她究竟要如何才能甘心,才能勸自己接受這個結果。

  她源源不斷的淚水打濕周渡僅剩的一件裡衣,周渡沉默著,任她哭夠了才道:「瑜珠,你做生意這些年,早該明白,世上的許多事情,都不是非黑即白的,沈家的罪狀,你若是想要,我立馬便能給你列出來,甚至陛下手裡還有許多我也不知道的。但我不想你知道,你沒有必要因為這一件事,就抹去他們家對你的好,抹去你該有的遺憾,沈家縱使對不起天下人,但獨獨沒有對不起過你,是不是?」

  縱使對不起過天下人,但獨獨沒有對不起過她。

  瑜珠因為這一句話,再次在周渡懷裡崩潰大哭。

  但凡他們家待她沒有那麼好,她都不會痛苦成這樣。他們連冒險的前一刻都知道提醒她,去找周渡,待在他身邊才是最安全的,她實在找不出一點點能隨著百姓站在高地上去指責他們的理由。

  「我能去見見沈夫人嗎?」她含淚祈求著周渡。

  周渡吻了吻她的額間:「可以,但要等陛下對他們的處罰出來之後。」

  聽到「處罰」二字,瑜珠直接打了個寒顫:「會流放嗎?還是直接斬首?」

  周渡又沉默了,以他對皇帝的了解,沈淮安的斬首必定是逃不了的,至於沈家其他人,獲罪流放,也已經是最好的路了。

  沈淮安此番做的唯一穩妥的地方是,不曾叫太子插手分毫此事,那樣即便皇帝要動他,也只有一個約束親眷不力的罪名。

  何況時至今日,他其實已經很清楚了,皇帝並不想動太子,但是他實在忌憚北威侯府和魯國公府,所以才會出此下策,逼得蔡沈兩家不得不逼宮造反。

  聽他一直不說話,瑜珠心下也猜到了七八分,閉眼默默地淌著淚,這日竟然是在他懷中哭累了睡過去的。

  午後周渡果然又去了宮中,這次仍舊很晚才回來,估計是對於沈家蔡家的處罰一事,一直叫眾大臣們不能有個統一的結論。

  又過去三日,處罰才終於徹底下達。

  皇后被禁足,幽閉宮中;太子亦禁足,暫時幽閉東宮;主犯沈淮安判了斬殺;沈家和蔡家其餘諸人,年長與年幼者流放,年紀恰好者,充作勞工。

  而瑜珠剛得知這些不過一個時辰,便又有消息傳來,說沈淮安在牢里自盡了。

  那樣高傲的人,怎麼會任由別人當眾砍下自己的頭顱,當街示眾。

  瑜珠差點哭瞎了一雙眼。

  她一連幾日沒有去自己的鋪子,布莊,黎容錦和五公主都找上周渡這裡來看過她,但也無法擋住她的淚水,她成日成日地以淚洗面,終於在這一日,周渡說要帶她去見沈夫人的時候,收拾好了自己的容貌,強逼著自己不許哭。

  「夫人……」她啞聲站在地牢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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