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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氏這一通控訴,生生是把周開呈又氣得說不出話來。

  可她說的也並非全然沒有道理,明覺的婚事已經是在外頭由人詬病的存在,他的媳婦風評又如此不佳,若是再來一個,周家其他的孩子,真就再沒什麼前途可言了。

  老夫人在一旁聽得是心下直後悔,當初就應該叫陳嫿的孩子胎死腹中,是她顧東顧西,生怕孩子沒了,她也跟著去了,才導致了今日這般局面。

  「孩子不要!」她拄著拐杖,鏗鏘有力道。

  周開呈眉頭一皺:「母親……」

  「其餘的事,我會等陳家的族老們到了再行商議,但我如今要先告訴你們,這個孩子,不能要,陳嫿,也絕對不能進周家的門!」

  老夫人把話說完,呼著滿是怒氣餘韻的氣息,神色複雜地望了眼瑜珠。

  瑜珠也正在望著她,呆滯的目光中是深切的凝視與不言而喻的絕望。

  所以她還是沒有機會的。

  不論再來多少次,不論發生了何事,她始終是不會考慮她的名聲重不重要的。

  因為她的前頭,甚至是陳嫿的前頭,永遠都擋著一座叫周家的名聲的大山。

  她狠狠掐著自己的掌心,叫自己不能哭,若是現在哭了,溫氏必定會發現異樣,必定又會責問她。

  她忍著無盡的酸楚,憋到渾身上下連耳根子都是通紅,渾渾噩噩地回到自己屋中。

  她趴在榻上,終於能夠放聲大哭。

  冷冷清清的屋子裡,連蠟燭都沒有點,唯有透過窗杦照射進來的幾縷月光,安靜地落在她的床頭,聽她獨自趴在這昏暗無邊的床帳中,哭到不能自已。

  身下的床單被褥被她揪到發皺,可是她恨不能再咬上幾口,以作發泄。

  待到眼淚哭干,已經不知是猴年馬月。瑜珠臥在榻上,摸著腦袋枕住的地方一片濡濕,倏忽又再次悲從中來,忍不住埋頭又哭皺了今日根本就沒有太平過的臉。

  她太累了。

  心裡累,哭的也累。

  她趴在榻上,忘了自己今夜根本就還沒用晚飯,就著床前唯一的一點月光,昏昏欲睡。

  臨睡前,她又不知為何想到周渡。

  如若今日他還在家,她想,他會有哪怕一絲絲的念頭,想要把這份清白還給她嗎?

  多半是沒有的,如若今時今日會有,當初就不會那麼毅然決然地推她入火坑了。

  可笑她到底是進了怎樣的一戶人家。

  她絕望地睜開眼,滿目的悔恨與鬱鬱寡歡,如若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一定不要,一定不要再隨周開呈來到周家。

  她抖著一身清冷的寒霜,從榻上漸漸起身。

  是的,她不要再繼續留在周家。她要趕緊想辦法,從這個虎狼窩裡逃出去。

  如今周渡正不在家,他們又忙著周池和陳嫿的事,簡直再沒有比這更好的時機。

  她要走,她多一刻待在這裡都覺得噁心,她一定要走。

  原本迷迷糊糊的腦袋因著這個信念,變得漸漸清醒。她下了床收拾好衣裳,打算去周渡的書房找找辦法。

  不想剛下了榻,她便聽見屋外又傳來一陣敲門聲。

  是老夫人身邊的劉嬤嬤。

  她喊了人進來,自己坐在榻邊未動。

  她們做事都從不曾考慮她的臉面,她便也懶得虛與委蛇,再給她們臉面。

  幸而劉嬤嬤似乎也不太指望還能從她這裡得到尊重,就著半點不亮的光線,與坐在床榻前朦朧不清的身影道:「老夫人喊老奴過來,與少夫人通個氣。」

  瑜珠木著臉,問:「什麼通氣?」

  「陳姑娘當年設計算計您和大少爺的事,老夫人希望,少夫人還是不要輕易將事情和盤托出。」

  劉嬤嬤道:「老夫人說了,陳姑娘心機如何,少夫人通過這幾回事情也算是見識到了,她今日之所以提出要不認那個孩子,捨棄陳姑娘,並不單單只是為了周家的聲譽考慮,還是為了少夫人您的將來考慮。」

  瑜珠輕輕地嗤笑了聲,帶著滿滿的自嘲意味:「我?」

  「是。」劉嬤嬤又道,「少夫人性子柔弱,與大夫人素來不合、總是討不得大夫人歡心這些事老夫人都看在眼裡。大夫人又對少夫人有心結,總是惦記著溫家的三姑娘,所以直至今日,也不曾將管家之事交與少夫人手上,抑或是,親自指導少夫人幾分。而陳姑娘又是個頂機靈的性子,一張巧嘴生的是八面玲瓏,如若她帶著孩子進了周家的門,少夫人身為長媳,不僅在孩子上已經輸給了她,還可能將來根本不是陳姑娘的對手,連掌家之權也一併要拱手相讓。」

  所以,她們是在告訴她,今日之所以不要陳嫿進家門,不肯將當初之事公之於眾,都是為了方便她日後掌家?

  「老夫人可是在拿我當傻子?」瑜珠驀地笑開,悲涼的笑意在隱隱的月色底下透著無邊的詭異與荒唐。

  「即便陳嫿不進家門,周池將來總要娶新婦進門,新婦照舊會比我能討婆母歡心,照舊能從婆母那奪得掌家的權力。」

  「不會。」劉嬤嬤篤定道,「將來二少爺的新婦,老夫人會從陳家再挑一個乖順的過來,到時,她所有的一切都會聽老夫人的,老夫人也會傾盡全力,助少夫人早日掌家,新婦絕不會阻礙到少夫人半分。」

  瑜珠明白了。

  這便是她們打算同陳家做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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