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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鎖倒是對這些話題不太感興趣,他今年才念初一,上高中對他來說還很遙遠。

  起碼在雲陌是這樣的。

  在北霖就另當別論了。

  顧嘉年二年級的時候,爸媽就開始操心她該上哪個高中,看各種高中各科排名、榜單,砸鍋賣鐵買了昂貴又破舊的學區房。

  結果後來學區劃分制度被取消,房子貶值了一半。

  陳鎖問她:「表姐,那你在北霖一般都幹什麼?」

  顧嘉年想了想:「平時都上學。」

  「除了上學呢?」

  顧嘉年艱難地回憶起來。

  她的童年很短暫,且被時光切割成了兩半——七歲前在雲陌的記憶十分淡薄;七歲之後,似乎只剩下讀書、作業、補課。

  而在那些狹窄的時間縫隙里,她會看書。

  想到書,顧嘉年的語氣輕快了很多:「我這兩天剛看完胡塞尼的《燦爛千陽》,要不要講給你們聽?」

  兩個表弟異口同聲說道:「行啊。」

  顧嘉年清了清嗓子,開始和兩個表弟複述書里的故事。

  沒想到一講就是半個小時。

  陳錫一直聽得認真,陳鎖則從一開始心不在焉的狀態,到後來連連發問。

  「啊?怎麼會這樣,然後呢?」

  「那瑪麗雅姆後來怎麼樣了?」

  顧嘉年娓娓道來,講戰爭的殘酷,人性的複雜和純粹,以及兩個女主人公不幸的遭遇和彼此之間惺惺相惜的救贖。

  說完結局後,兩個表弟都沉默不已。

  陳鎖不自然地回過頭,咳嗽幾聲,掩飾內心的觸動。

  顧嘉年偷笑——這兩個裝模作樣的小屁孩兒。

  片刻後,陳錫從令人震撼的故事中緩過神來,對顧嘉年豎起了大拇指:「表姐,你好會講故事,講得特別生動。你是我見過最會講故事的人。」

  顧嘉年連忙擺手,不好意思地笑道:「這又不是我寫的故事,我只是複述而已。」

  「哪有,你真的很有天賦,」陳鎖強調,「就算是複述,也很難做到這樣,我們語文老師上課的時候總是給我們講書里的故事,從來都沒有像你講的這麼生動,我都差點……咳咳。」

  顧嘉年半信半疑:「真的嗎?」

  兩個表弟發出了斬釘截鐵的贊同聲。

  顧嘉年能看出他們不是恭維。

  她心下詫異。

  她從未聽到過這樣的稱讚,畢竟沒人有空閒和心情坐下來聽她講故事。

  顧嘉年心裡隱隱有些激動,又說不上來在激動什麼。

  只覺得雲陌真是她的洞天福地,前兩天她才覺得自己好像在烹飪一途上有點天賦,今天就被告知她很會講故事。

  就好像前十七年被埋進地心裡的潛力統統在這幾天被發掘了一樣。

  要是生在古代,她是不是能開個茶樓,自己做些小點心,偶爾客串一下說書先生,過著平淡又有趣的生活呢?

  *

  吃過午飯,顧嘉年背上書包,拎著一小簍她自己抓的螃蟹和一壺蓮芯茶向爬牆虎別墅出發。

  這兩樣是她今天的「書資」。

  出於禮數,她幾乎每天都會給遲晏帶點東西,大部分都是吃的。

  午後的風裡有溫熱的稻香味。

  從蜿蜒的山路回頭看,山坳里躺著幾畝排列整齊的稻田,稻田與稻田之間是縱橫交錯的田埂,如同一張巨大的網。

  水稻碧綠,一茬一茬整齊地列著隊。

  雲陌村莊呈不規則的蜿蜒線形,嵌在山林與農田之間,沿著一條彎彎繞繞的河。

  這線上的每一點都是一戶農家,院裡大都擺了桌子。

  大人和孩子們分席而坐,吃飯、打牌、行酒令,一起度過這個小小的節日。

  雲陌的人們忙碌於耕種、辛勤勞作,同時又十分有閒心,願意花時間過好每一個小小的時節。

  不同的節日要做不同的吃食,像芒種的烏梅湯、大暑的蓮芯茶、端午的糯米棕,還有中秋的月餅和糍粑。

  這些一代代傳承的儀式感,在北霖似乎已經失傳。

  城裡的人們習慣了快速的生活節奏,他們花費更多的精力在「正事」上,美其名曰為了「好好生活」而努力,但卻最終忘記了該怎麼好好生活。

  走進荒蕪的庭院,顧嘉年一隻手輕輕甩著竹簍,裡面的小螃蟹們被晃得暈頭轉向、七葷八素;

  另一隻手掏出鑰匙,打開門。

  這是她第一次在這個時間點來遲晏家,房子裡靜悄悄的,一片黑暗。

  遲晏還沒起床?

  她看了眼手錶,已經是下午一點多了。

  顧嘉年沒有多想,輕車熟路地走到往常坐的沙發旁坐下,把裝滿螃蟹的竹簍放在一邊。

  然後打開一旁的落地燈,打算開始看書。

  鼻尖忽然聞到一股濃烈刺鼻的酒味。

  比往常更甚。

  她疑惑地抬起眼,四處尋找了會兒,發現書桌後有一個黑色的影子,一動不動。

  顧嘉年心裡一緊,悄悄地抬手,將讀書燈調亮了一檔。

  她循著光看過去。

  那黑色影子是一個人。

  是遲晏。

  他倚靠著書桌後冰冷的黑色壁爐,光著腳坐在地板上,閉著眼睛仿佛在熟睡。

  腳邊還堆著幾個歪七扭八的空酒瓶。

  他的臉掩藏在光線難以抵達的書桌陰影處,平和得仿佛沒有絲毫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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