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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瓷木訥地跟在周然身後,兩人來到另一條走廊里。

  這裡沒什麼人,鼻間漂浮著濃烈的消毒水味,周然上下打量他一番,問:「南先生,您身體還好嗎?」

  實際上,南瓷點頭:「我沒什麼事。」

  「那您看到應總的情況了嗎?」周然看著他,眼神比最初他剛和應修景在一起的時候更冷。

  周然說:「應總為了你成了現在這副模樣,你不應該說點什麼嗎?」

  南瓷眨了眨眼:「你想聽我說什麼?」

  「你知道那輛車為什麼會爆炸嗎?」

  「凌彥。」南瓷答。

  「你知道?」周然不可思議地看著他,而後點頭:「好,那我來給你補充。」

  「應總在法國的最後一天,凌彥過來求他投資被拒絕,而後應總趕去餐廳赴你的約,再出來時發現凌彥的車就在附近。」

  「回國以後,應總第一件事就是讓我調查凌彥。三天前我查到,凌銳五死在了戒毒所里,時間大概是半個多月之前。」

  南瓷眼睫顫了顫。

  果然一切都是有跡可循,就是那段時間,凌彥的簡訊消失了幾天,而後又發來了那條頗有些同歸於盡意味的信息。

  他不露聲色地想著,聽周然繼續道:「應總得到這個消息以後,處理好手頭上的事,第一時間趕到法國,而汽車爆炸這天,正是他剛到法國的第一天。」

  「你說應總這叫什麼?這叫送命。」周然自問自答,而後眯了眯眼,咬著牙問南瓷:「南先生,現在你還是無話可說嗎?」

  南瓷突然覺得渾身無力,幸而身邊就是牆壁,他倚在牆邊急促地喘息。

  那些朦朧的事情也漸漸浮出水面。

  經常在樓下看到的那台車就是凌彥用來監視他的車,他知道他在福利院工作,知道他的住址,摸清楚他上下班的時間,趕在他不在車裡的時候在車上放了炸彈。

  這是要讓他給凌銳五賠命?

  南瓷突然感覺很冷,手臂激起雞皮疙瘩,整個人不受控制地戰慄。

  這是後知後覺的恐怖,他曾經與死神擦肩而過,就只差那麼一點點,就那麼一點點,他就再也見不到明日的太陽,見不到親朋好友,從此消失在這個世界上,連屍骨都不存在。

  「從前我覺得你是個繡花枕頭。」周然沉聲說:「後來發現是我小瞧了你,南先生你不僅聰明,還有堅韌的毅力,可現在——」

  他冷笑一聲:「我覺得你是個自私自利的人。」

  儘管耳朵里像是堵了團棉花,周然的聲音依然句句砸進他的心,並在上面劃出一道道傷口。

  他是自私自利嗎?

  不是。南瓷否認。

  凌彥過來找他尋仇,完全是因為那些他不願想起的前塵往事。

  至於為什麼來找他,答案很明顯。

  他完全無法接近應修景。

  凌彥痛失愛子,思緒不受控制已經達到近乎癲狂的狀態,所以選擇讓南瓷也死。

  他的確該感謝應修景救命之恩,但事實是,南瓷並未跟他求助。

  「他在法國的最後一天,那是我們倆最後在一起吃飯。」南瓷抬眼,眸中透露著堅韌,告訴周然:「至於他回國又突然回來,並不是由我授意。」

  「你——」周然怒視南瓷,咬了咬牙:「我真為應總不值!」

  他說完就拂袖而去,背影都能看出他的怒氣。

  南瓷突然感覺心臟劇烈地跳,是他無法承受的那種。他倚在牆邊,幾乎九十度彎下腰,按著心臟的位置,好一會兒才感覺呼吸順暢。

  南瓷一個人做了檢查,再回到搶救室時,許千雅正在和醫生對話。

  大意是最近三天是決定性的三天,應修景若是撐不過來,他們也無力回天。

  許千雅穿著端莊,一看就是從哪個晚宴上過來的,整個過程中她一直保持鎮定,點頭跟醫生道謝。

  南瓷正要過去,卻突然瞧見許千雅按著額頭,肩膀輕聳。

  裡面躺著的到底是她的親生兒子,是她最愛的親人。

  她可以在外人面前鎮定自若,但等到走廊里沒有別人時,巨大的恐懼與期盼就會趁虛而入將她包裹,情緒再也抑制不住。

  她捂著臉哭了會兒,從包里拿出一沓紙,南瓷在心裡計算著時間,還未走到她面前,提前叫了聲:「許女士。」

  許千雅一如往常,像是從未發生過任何事一般,扯著南瓷的手臂坐下:「怎麼樣小南,去檢查身體了嗎,醫生怎麼說?」

  「結果還沒出。」南瓷說:「但我覺得身體沒什麼不舒服的。」

  「這可不能讓你覺得,還是得等結果出來才算數。」

  這幾天,許千雅和周然樓上樓下來來回回地跑,有好幾次叫他回酒店休息不用留在這裡,南瓷都沒有離開。

  一是應修景為救他而變成這樣,就這麼回去休息,他於心不安。

  二是,與其提心弔膽地回去,還不如就坐在這裡等結果,也好第一時間知道應修景能不能撐過這三天。

  就這樣,三個人住在醫院裡,等待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最後一天,天際猶如一張網現實盡數籠罩整個城市,而後被太陽光衝破,天空泛起鴨蛋青時,醫生走出來跟許千雅說:「許女士,應先生已經脫離危險。」

  南瓷心中也有一塊石頭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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