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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落下,大美人拼出最後一絲力氣伏地起身,發狂似的沖向眾人,砍下了一排頭顱,在血花飛濺中縱身躍下星際海溝。

  *

  或許是命不該絕,或許是蒼天不忍,大美人落入了一個從未造訪過的迷森之境。

  他並沒有死,只是在岩壁上摔斷了雙腿,被一個男人所救。

  男人手腳不太利索,身上有一股非常濃重的血腥味,顯然也受了重傷,而且從不開口,像是個啞巴。

  心灰意冷的大美人不願拖累他,只苟延殘喘般靠在石壁上,和他說:「放下我自己逃命吧,我聽到這裡隱約有野獸嘶鳴,你帶著我咱倆都跑不了,如果有來世我再報你的救命之恩。」

  男人沉默良久,沒說話,只在大美人掌心顫抖著寫下幾個字:現在就報吧,今晚野獸如果攻上來,你就給我當肉盾。

  大美人久違一笑:「憑君處置。」

  他們身上的傷都很重,動彈不得,互相倚靠著撐過了白天,到了晚上果然來了野狼。

  嚎聲陣陣,口水腥臭,伴著一陣陣爪撓聲逐漸向他們逼近。

  大美人已經做好了被分食的準備,卻不想野狼衝上來時一雙手臂猛然擋在他面前,野獸凶烈一口,咬的男人皮開肉綻,熱騰騰的鮮血滴滴答答地濺在大美人臉上。

  男人悶叫著掙扎,渾身都在痙攣顫抖,卻拼命護住了他的脖子未曾退卻一分。

  大美人絕望地擁住他,眼眶裡滑出血淚,終是不敵重傷暈了過去。

  醒來時天光大亮。

  他不知道男人是怎麼解決掉野狼的,拼命擁住他也只是想在兩人被狼群撕咬時替他擋下一二。

  顯然他這次並沒有派上用場。

  從那以後他們就在迷森里過起了苟延殘喘的生活,兩人加一起湊不出半條命。

  大美人目不能視,男人就牽著他走,腿不能行,男人就把他放在竹筏上一點點拖。

  麻繩把他的肩膀勒得血肉模糊,又被風吹日曬,時日一長几乎變成兩坨爛肉。

  但男人一聲都不吭,只在大美人的手顫抖地摸上來時緊緊握住,在他手心寫道:「你要賠給我。」

  大美人不在流血淚了,他只是笑:「好,要什麼都賠給你。」

  最嚴重的時候大美人因為腿傷感染髮了高燒,渾身上下只剩了一口氣,整個人都在閉著眼睛打擺子,脆弱得仿佛碰一下都要碎掉。

  兩個人都知道他活不過今晚了。

  大美人不再掙扎,乖乖等死,閉著眼睛安安靜靜地靠在男人懷裡,牽著他的指尖說小話。

  說自己曾經帶人圍剿過一個十惡不赦的大魔頭,一劍把他的胸膛捅穿,後來才發現自己信錯了人,也殺錯了人。

  所以他沒什麼好恨的。

  「我這條命要賠給他。」大美人說:「他死在我劍下時才二十四歲,我要下十八層地獄才能償還他一分。」

  男人卻不信命,他不准大美人死。

  他掐著大美人的脖子餵他喝水,把草藥碾碎了敷在傷口上,嘴對嘴餵他吃嚼碎了的野果。

  和著口水和髒污的果子,想想都難以入口,明明是那麼不體面的東西,明明是那麼不體面的場景,大美人卻驀地哭了。

  他抓著男人的衣領嘶聲哽咽:「你到底是……為了什麼啊……」

  「我留不住了……你知道我留不住了,你讓我走吧,我走了,你還能活……」

  男人卻掐著他的脖子一口狠狠咬在他肩膀上,在他手心寫道:你要是敢死,我就吃你的肉,這麼多天沒見葷腥了,正好拿你填肚子。

  大美人嗤嗤地笑起來,撫著男人的臉呢喃:「如果這樣我也能死而無憾了,哥哥,放手吧。」

  他不知道男人的名字,自小在軍營長大的大美人又極為純善,這個稱謂已是他想到最親密的了。

  卻不知為何男人一聽這兩個字竟然第一次落下淚來,哽咽著寫字:不放手,我求你,算我求你,多陪陪我……

  仿佛最後一絲求生的意志被點燃,大美人真就拖著這口氣奇蹟般撐過了第一晚。

  第二天早晨男人睜眼時緊張地來探他的鼻息,大美人笑他憨傻:「還有氣呢。」

  男人卻一把刮在他鼻尖上,似乎在懲罰他頑皮,用這種事來玩笑。

  撐過了第一晚,第二晚就沒那麼幸運了,如墜冰窟的冷感再次侵襲身體,大美人忍著不說疼,只憑著感覺描摹男人的臉。

  他說:「我還有最後一個心愿。」

  男人在他手心寫:說。

  大美人卻不知道怎的羞赧起來,很小聲地喃喃:「我想看看你的本體……好嗎……」

  成年的AO都會分化出自己的本體,但或兇猛或可愛的動物體都是極為私密的,除了伴侶不會給任何人看。

  「我是一隻兔子,他們說兔子很好看。」大美人結結巴巴道:「但我從來沒給人看過,現在受傷了,變不回去了,不能給你看。」說完小無賴似的補了一句:「但我想看看你的……」

  男人看了他兩眼,寫字訓他:不知羞。

  大美人不在意了,「命都要沒了,還要臉皮幹嘛呢……」

  男人生氣了,不認同他這句話,但還是想完成他的心愿。

  只聽一聲響徹耳鳴的悽厲狼嚎驟然乍起,男人猛然一躍,在半空中化出巨大無比的灰狼本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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